揉了揉眼睛,汉斯确定了自己没有眼花。
兰低垂的脸看不见表qíng,淡金的色纹好像水波一样在他头发上扩散开来。
26
全身的血液好像沸腾了一样,包裹着血管的肌ròu和皮肤仿佛在被烈火炙烤,这种几乎忘记的感觉,久违了几百年的感觉。
血的感觉。
“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兰满头黑发变成了亮金色,湛蓝的瞳孔,嘴角的斜线隐藏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心脏跳动的声音,随着心跳节奏奔流的血液,循环收缩扩大的血管,从那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的芬芳,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无比美味,想要杀了他,想要吃了他。
兰走到汉斯跟前,轻轻握住了那在他看来无比脆弱的脖子,拇指抵在大动脉上,皮肤下传来的细微震动让兰嘴巴里不停分泌出代表食yù的液体。
“让我来解释给你听好了,你带来的这瓶红酒里有血,人类的血。”
混杂了兰浅浅喘息的低语在汉斯耳边流动,麻痹感从尾椎开始向上延爬,生物在被捕猎者按在爪子下时的恐惧本能一下抓住了汉斯,他连移动一下尾指都办不到。
“你要杀我吗,兰?”
这句话像北极chuī来夹带冰力的寒风,瞬间冻结了兰的所有动作。
“当然不了,汉,好好睡一觉吧。”
按在动脉上的手指轻轻用力,汉斯软倒在了两人经常一起品茶喝咖啡的桌子上。
体内血液翻腾起来,抗议着被兰压抑了百年才死灰复燃的冲动再次被压制,那是一种叫做本能的冲动,嗜血的本能。
“以前没有输给你们,现在也不会输的。”
解开辫子,兰推门走出了屋子。跟有着香甜温暖血液的生物呆在同一个屋子里,他的理智简直就和被两匹烈马拉紧的发丝没有什么分别。
“晚上好啊,我可爱的邻居,你看起来不错。”
兰眯了眯眼,腐败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同类的气味。
“晚上好啊,帕克先生。”
27
“清除者,族群里血统纯正,摒弃污秽的鲜血,以信仰和戒律生存下来的高洁斗士,哈哈,看到你被鲜红的血液玷污后的样子实在太美了。”
帕克以颂唱华美诗歌的语气感叹着。
“帕克,既然你知道我的身分,那么你也应该知道自己的罪行了,我现在已经有足够多的证据来证实你属于第十使徒异端教派,也将以清除者之名让你重新回归黑暗。”
“少扮出正义的嘴脸了,泯灭了吸血天xing的你根本就不配称为清除者,就算立足于你的道义,那么和雄xing人类jiāo合,犯了血戒的你更应当受烈阳加身之刑!以你的有罪之身,凭什么来定我的罪呢?兰?C。”
夜晚里的微风chuī动两人金发,躲在云层后的月亮透出惨白的轮廓。帕克的诘问兰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每一夜醒来都会默诵的戒律时刻不敢忘记,年少时老人们的告诫也一直深刻脑海。
摒弃yù望,正直之心,圣洁之身,在外有教会围剿,内有第十使徒内乱的危急之际,被赋予了延续族群,剿灭堕入深渊的[使徒]们的重任,牺牲了无数同族的生命,被鲜血染成深黑色的最后一点血脉。他们被称为,清除者。
在数百年的辗转中,与教会和使徒发生过大小规模的无数次战斗,有死亡的,失散的,放弃的,被yù望吞噬而堕落的。早已经不记得昔日那些一同战斗的伙伴,无尽的诱惑和无尽的生命并行,以道义约束自己,以戒律规范自己,徘徊于这条没有尽头的黑暗毁灭之路,无声的呐喊者,兰?C。差点被嗜血的yù望所支配,违反了种族延续的天xing而选择雄xing作为伴侣,如今连对悠久而又没有光亮的生命里必须去毁灭的使徒,这一唯一的生存目的都失去了道义xing,兰突然有一种累了的感觉。
“别担心,宝贝,来我这边吧。那些古老又无用的规则不过是那些老不死们惧怕我们,惧怕我们变得完美,惧怕我们变得qiáng大,兰?C,你也品尝过甜美的鲜血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污秽的东西不是吗,那是生命,是人类这种脆弱生物的生命,也是我们的生命,来跟我一起吧,我们可以破除那永恒的诅咒,沐浴在阳光下,感受生命的美妙,享受那鲜红果实的甜美,qiáng大的力量,无尽的生命,完美的ròu体,我们是神啊!”
帕克敏锐地捕捉到了兰的动摇,鼓动声带,他颇具感染力的声音在兰院子上空的空气里激dàng着。
“神?别让我发笑了,你不过是个没用的杂种而已。”
帕克确实不是吸血族的纯正受孕体,他的母亲是人类,或者奶奶,总之他身上没有qiáng烈的吸血族血统,导致他一直未能以吸血族之间确定同类的能力确定兰的存在,而现在兰以对比他来说相当于钻石和小石子的纯度差别的身分说出了杂种这个单词,帕克感觉到了qiáng烈的屈rǔ。
“你这个混蛋!!”
“看起来你很介意啊,杂种。”
如果哈密尔顿警局的探员们有幸来到这里,一定会感叹于兰这句话的毒辣丝毫不会逊色于摩根探长那粗鲁得近乎bào力的讥讽。
28
院子里屋子和叶子的yīn影笼罩了空间,浅色的月光不均匀地投洒,两个物体在不算宽阔的空间里以人类ròu眼捕捉不到的高速移动着,仿佛两个振子不停相jiāo错开的物体在每次jiāo错的同时都会发出沉闷的响声,深沉的余音让人会想起卡车相撞的场面。
50米外的街角传来锐利的刹车声,之后是引擎声,逐渐放大的声音说明了车辆正朝向这里开来,而且驾驶员的心qíng和那刹车声一样高昂而急躁。
“呀呀,真是让人烦恼啊,不请自来的客人最让人讨厌了。”
被空气扯得笔直的金发在帕克停下动作以后缓缓地垂下,把手里粘着血液的黑色布片丢进了嘴里,喉结明显的滚动说明了那是一个标准的吞咽动作。
“贫血家伙的血液味道真差劲,你最好是补充补充营养。”这样吃了你的时候才不会让我觉得遗憾呀。帕克舔舔嘴角,把后半句话藏在心里。“那么,再见了。”
“5年前,你的两个孩子是怎么死的?”对方的qiáng悍超过了兰的预料,肩头被撕裂的肌ròu以爬虫蠕动的姿态快速愈合。
“在这里,和他们最喜欢的爸爸合为一体了。”帕克把手指指在自己胸口正中,那是吸血族心脏的位置。
兰?C,别心急,很快,很快,你也要跟我合二为一了,还需要多点时间,去让你适应吸血的快感,吸食更多的鲜血,然后把你那愈加香甜的血奉献给我吧。
帕克和他脸上的笑容悄悄消失在了黑暗里。
刺耳刹车声的声源静止在了兰院子前的公路上,摩根先生巨大而又有点发福的身体下车的动作有些迟缓,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之前是怎么把身子塞进去的。
“兰?C先生,没想到你竟然会在院子里,是在欣赏月色吗?怎样都好,也免了我敲门的打搅,有空跟我谈谈吗?”摩根双手cha在大衣口袋里,嘴巴上叼着的香烟随着呼吸的节奏照亮他布满了胡渣的方脸。
“是关于第十使徒的事吗?”兰看了眼自己肩膀上的伤口,相信对方的眼睛应该没有好到能在没有灯光的夜里注意到那些好像有生命一般自动连接在一起的神经线。
“你果然知道啊,没错,愿意为我解除迷惑吗?我觉得这对你也有好处,虽然你很有嫌疑,但是我相信人不是你杀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合作呢?”摩根先生把除了月亮外唯一的光源烟头抛到了地上,整条大街一下因为那星点光亮的消失而变得空dòngyīn冷起来。
黑暗中不明目的的对视持续了大概2分钟,兰确定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进来吧,摩根先生。”
帕克吃掉了自己的儿子,传说里吸食同族血液就可以不畏惧阳光的传言是真的吗?
难怪他会有那样qiáng大的力量,残杀同族的异端者,他连沉睡在黑暗里的权利都失去了,这就是第十使徒的本原了吧,以完美生命,破除光明诅咒的限制来引诱族群们堕落,让他们成为完全嗜血的真正恶魔,人类所憎恨的,所仇视的,是那些除了食yù和bàonüè以外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同类吧,不对,他们已经失去了同类这个词所定义的部分,他们是真正的鬼,吸血鬼。
奔向光明的吸血鬼并不是解放,而是毁灭,这是不会改变的真理。以暗夜之名,帕克,你必须被毁灭。
也许,真的到了必须要跟人类合作的时候了,百年的宿怨,就像个玩笑。
“今天月亮不错啊,摩根先生。”
“是啊,对了,你新染的头发看起来很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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