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流萤拿来观察,道:“倒像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我看你这刀还没名字,不如叫‘如意刃’吧!”
“马马虎虎,依你。”沈熠非被舒流萤叮嘱千万,才得以见到那把枪的真面目。漆黑jīng悍,分量不轻。上面有个五角星的标志。“你们那个时代的人,不可能每人都拥有这样的武器吧?”
“这是我爸留给我的。他在外面搞走私。”舒流萤轻描淡写道。
“走私?”沈熠非在电视报纸上见过诸如此类的报道,知是违法之事:“你的父亲,是坏人……”亮晶晶的眼睛,略显异感地打量着他。
“哈哈……”舒流萤听了此话,捧腹粲然大笑起来。虽然有失他平日里端庄的风度,但热切的笑令他的容颜活跃起来,增添不少暖意。
“笑什么笑什么,疯魔啦?”沈熠非觑见他笑得如此开怀,嘴角亦不经意地露出一抹微笑。
舒流萤恰时收势,饮啜一口香茗,再度恢复那冷泠泠的样子。许久开腔道:“好幼稚的话。世界上哪有好坏qiáng弱之分?我只知道,人活着,就得为了自己。”
沈熠非沉吟道:“真是个无qíng自私的人……”果敢地迎上那双质疑他的眸子:“人活着不仅为自己,也得为你爱的人!”
舒流萤略感有趣地看着他,忽而醒悟道:“谈什么爱不爱的,现下最要紧的是找到许戡,骨笛也被他带走……这般,我就无法回去了。”他静默一刻,道:“为什么你不阻止他的行为?胡乱使用会造成多大的后果,你根本不清楚!”沈熠非听了,本yù为自己辩护,觉得无甚意义,只好低头认罪般杵在原地。
“我气糊涂了,你无知,因而无辜。我没法怪你。”舒流萤用手背支着下巴,幽幽道:“真是见鬼了!”
两人冥思苦想了半日,亦得不出法子找到许戡。沈熠非的穿越方法是通过一个云游四海的术士办到的,而当时那个术士吩咐过他,下无此例。也就是说,无论谁来求他,他都不会给任何人穿越时空的机会。之后的时空之旅,惟有借助后世的契机者之力。因此寻找术士,求他指引一条明路,不甚可行;唯一的穿越时空的媒介——骨笛又随许戡而去。失散后,他们只能在原地守株待兔般等待许戡的返回。并且他们无法回到后世寻找许戡。
qíng况便是如此胶着僵持,对三人大为不利。缺少一员,他们的计谋便无法实施。沈熠非思索片刻,问道:“契机者,为何你没有找到我娘?就我们两个,并不能成其大事。”
“咳、咳……”舒流萤被这话呛到,连忙咳嗽不停,舒缓下来,才道:“我忘了告诉你……”他的睫毛细微地颤抖,像是在掩饰局促。
“我便是你前世的养母。”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沈熠非眼睛瞪得大大的,呆若木jī。要是此刻打他三两下,他都不会有丝毫反应。“不可能,契机者和娘亲不会是同一个人啊!”起先的林菱霏已被证实是个冒牌货,而直到今天,舒流萤才告诉他,自己是他前世的养母。沈熠非不可置信眼前青年的肺腑之言,失笑道:“那为何你今生投成男儿身?”xing别颠倒,而眉目间掩映存在那样的稀世风姿。
“唉,你和你爹没什么分别。谁告诉你投胎一定和前世xing别一致?”舒流萤见他的那副样子,憋笑憋得快喘不过气来:“谁告诉你娘亲一定就是女的?只是一个称谓而已。再者,”他的面容突然靠近,呼吸间停留着特别的馥郁,“你爹前世就是个GAY。”看他的样子,这辈子定逃不了断子绝孙的“悲惨”命运。
“给什么?”沈熠非一头雾水。
“就是龙阳之好,分桃之爱,断袖之癖。懂了没?”
“那你从头到尾自始至终都是个男的?你瞒过了赵府的上上下下?连同我?”
“废话!”舒流萤好气又好笑地赏了沈熠非一个不轻不重的bào栗。“呜呜呜……”沈熠非泪汪汪的眼睛直瞪着舒流萤。他俩之间的气氛忽然剑拔弩张起来。由于那层遥远的亲缘关系,一种释然的感觉升上沈熠非的心头。
爹,娘,都到齐了。沈熠非感到似完整收集到宝藏似的愉悦。过了一会儿,头上又突突钝痛起来。
“娘真坏!假扮女的不说,还无缘无故打我!”沈熠非怒视着舒流萤,一个猱身扑到他身上,“我咬你咬你咬你!”
舒流萤的耳垂被狠狠咬了一口,虽然伤不见血,倒开始发红发热。嗔道:“你这个小鬼敢咬我?真是一点也不孝顺!来人,请家法!”
原本和他嬉闹着的沈熠非楞了一愣:“以前,我没好好练功,你就是这样教训的……身为契机者,你应当记得前世发生的事。”他仍耿耿于怀,母亲对他的严厉和苛责。
“我也是偶尔一天晚上,做了个冗长的梦。之后什么都清楚了。”舒流萤的目光望到远方,若有所思道:“方才只是玩笑话,别往心里去。而今我并不会这样管教你。因为今世此刻,你的养父养母,已然不在了。我并不是你真正的母亲。”
沈熠非的泪水从眼眶里滴下,晶莹的,满满数滴。他再也抑制不住qíng绪,哽咽道:“是的,你和许戡只是父母的转世,实则与我毫无关联。”他一直告诉自己,父母被迫害至死,而他得到了两个相似的转世“父母”,他便一心把那两人看作父母生命的延续。可事实上,他始终是在自欺欺人。
“即使不是你的亲人,我们也是共同的战略合作伙伴。”舒流萤安抚沈熠非的头发,“以后我们站在一起,同样胜似亲人,不是么?”
沈熠非懵懂地瞧着舒流萤,想到他中了毒,无法善终。况且能否治愈得好,还不明了,鼻子又酸酸的。生出亲切感的同时,悲戚亦无可遏止地涌上心头。
“对了,你……是如何受制于那个该死的女人的?”
“大约是十月的时候,她出现在我家,然后坦白,她是鸣láng州的人。与此同时我亦明白前世发生的事qíng。她给我下了毒,并且每日在旁监视我。不允许我与外界联络。因此我还被迫搬家,与一切关系都断绝了。我好不容易,在动身前把枪藏在自己身上。这一个多月,也难为她了。”舒流萤提及林菱霏时,目光暗淡下来。“她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那她是如何穿越到你们这个时代的?”
“她怎么可能告诉我呢。”最后的希望亦破灭了。沈熠非满面愁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与爹再相逢呢?
窗外有个人影,倚在墙根,慢慢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二氧化碳。吟咏道:“红树醉秋色,碧溪弹夜弦。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有几分应景贴切。
7 颠沛流离
经由好几副奇形怪状的药及麻痒的针灸,顾老爷子说舒流萤的毒已祛除七成。其余的他无能为力。别看这老头有时又臭又硬,还贪财贪杯,本质并不差。舒流萤表面上对顾老爷子不冷不热,实际心里存在着默默的感恩。
顾老爷子是沈熠非当年家中门客的师傅。说到这层关系,便不得不把原委jiāo代清楚:赵明彭(今世的许戡)是当年武林中一大家族,“临安双鼎”赵家的后裔。是他把逐渐没落凌夷的赵家振兴起来的。年轻时与朱如晏(今世的舒流萤)一见如故,二见倾心,三见定终生……无奈对方是个男子。在当时,同xing爱没几个人会接受。为了不落人口实,赵明彭让朱如晏易弁而钗,“嫁入”赵家。几乎无人知晓朱如晏是个男子。之后夫唱夫随,共同打拼,令赵家在武林中的威望与日俱增。不料某日赵明彭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关于法阳宫的秘密。他还要将此秘密公诸天下,携有志之师共同戳穿这虚伪的面具。
法阳宫是当下武林首要组织。势力几乎无所不及,兼容并包,却又不越围篱。人们无法加诸其具体定义。是非正邪之类的庸论,在法阳宫,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假设宫中某人把另一人杀死后逃逸,那么经由调查后,会派上数名好手全力追击。若其杀人的前提有异,审判者也会酌qíng考虑,采取人人皆服的措施。公平行事,才是它为天下武人,甚至平民百姓所称道的原由。因此,包罗万象,杂而不乱的法阳宫,亦算得是中原内的另一方大国。时不时有人打着法阳宫的名义除bào安良,募捐善款救助各种各样的灾民。由于表面上法阳宫所做的善事卓有成效,与江湖武林乌有联系的贫民百姓亦感恩戴德。
然而——隐匿于表象下的,是个骗局。法阳宫和那些为非作歹的完全就是“连裆模子”。横行于内陆的长芦盐枭(指的都是那些有武装的私盐贩)便是个极好的例证。从古至今,盐都是由官卖,派官管理盐的生产和贩卖,征收盐税。贩卖私盐,逃过了税收,自然获利不小。但被官府发现,惩罚亦甚严重。盐枭从百姓处压榨而得的利益,实难细数。可官方又何尝不参与,从中分得一杯羹呢?官方盐商,亦严重压迫剥削制盐的灶户,间接剥削广大买盐者。法阳宫连同官府勾结,通过种种技术手段,层层压榨剥削。表面上做出要剿灭长芦盐枭的模样,私底下早已勾结好,只等百姓心甘qíng愿地捐出“保护费”之类的钱财。这是一种再也正常不过的规矩,人们很少会去质疑其中的水分。经过一番处理之后再装模做样地返回一点少得可怜的银两。之前失望至极的淳朴百姓以为再也拿不回什么,之后得到一小笔钱,便能欣喜若狂,自然懒得去计较得失。此间各种事例,不胜枚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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