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了好一会儿呆,起身整理衣——那些在他房里的女子衣物。他瞥见几前的一个砂制药罐,双手竟有些病态地颤抖,端起它,把汤药原封不动地都倒在夜壶里。风在一旁猜想,他一定是为qíng所困,害他相思的女子恰好身患重病,所以他才会哭吧!
风很识相地退开。因为少年又落泪了。它实在不忍心,就轻身逸出窗棂,四处游dàng。才飘了一会儿,又觑见了一个不寐人。那人孤零零地坐在亭子里,把头都埋在臂弯里,蜷缩在角落中,看不清他的面目。在白得出奇的月光的映衬下,好奇的它努力辨别那人的轮廓。应该是个俊秀无俦的青年。风猜测。风看得到他一头及到耳下的亚麻色头发。这个颜色的头发可真少见!它从未看到过这么漂亮自然的头发。他在gān什么呢?睡着了吗?
不。细心的风发现,那人的呼吸频率并不规律,好像在饮泣吧。它从青年身体的fèng隙里穿过去,发现他果然在无声落泪。他枕着的衣袖又湿又烫。
今晚在同一户人家遇到两个男的,都在哭,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为了同一个女子伤心?唉,qíng,真不是个好玩意。风看多了,沾上qíng爱的人,无不难过得死去活来。风暗自庆幸道,还好自己一辈子与qíng无关。
与qíng无关,固然没有痛楚,却也就没有甘甜。有痛楚有甘甜的人生,才是充实无缺憾的人生。走到世上,爱一遭,恨一遭,无论活得多久,都足够了。这些是无qíng的风,永远不会懂的。
懵懂地像个傻瓜般熬过24个不知所谓的时辰,沈熠非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颓败,然而不得不qiáng打jīng神,跟冯篆出发去城东的杨树林。冯篆是个聪明人,看出沈熠非和舒流萤之间闹得不轻,好像还很严重。
“你和舒流萤怎么啦?吵架了?都两天了怎么还不和解?看你们碰到时的样子,他抬眼都不高兴,你躲避都来不及。说给我听听,我来出出主意。”
“我想,和他是彻底完了吧。很快吧?”
“不可能!你说了什么,惹得他变得跟你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
“没说什么。就这样完了。”
“你不肯说,就罢了。我劝你,要是他不是真心待你,便赶早地换主儿罢。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毕竟你要传宗接代,除非赶明儿男人都能生孩子了。”
沈熠非阖眼,尽量不去听冯篆的话。他又没有什么经验,怎么可能了解呢?想必忘了这段往事,不会花费去许多功夫。他只认识舒流萤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却经历了一系列的关系演变。现在想来,真是离谱。他有什么好?我又为什么会喜欢他?不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么,天下比他好看的男人女人有的是,还怕找不到?
对,这样的人,不值得我去为他伤心。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为一个只认识了一个月的人牵肠挂肚,为他肝肠寸断,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这样一考虑,心qíng马上舒缓了一些。沈熠非紧蹙的眉头,也逐渐舒展开来。
自以为是的人是你,舒流萤。他忿忿不平地想。
辰时,yīn风阵阵。极其贴和传说中鬼怪满布的杨树林。左等右等,冯篆和沈熠非都没等到他们想见的人。马儿不安地在原地打着转,发出低低的嘶鸣。蹄子时不时刨挖地面。
“会不会是敌人故布疑阵,等到把我们的耐心都给磨光了,再动手?”沈熠非不禁很是失望。他认定了,今天来者不善。若是许戡,就应该立即及时出现才对。
“嘘,别说话。静静地等吧。”冯篆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在下尉迟黧,求见冯公子和沈公子。”颇为熟悉的声音忽而在树林里响起,惊起不少的夜鹘飞旋。
冯篆一惊,身子不自主地颤了一下。旋而恢复镇定,朗声道:“尉迟兄此行,所为何事?”拉了拉沈熠非的衣襟,和他一起下了马。
“没想到尉迟兄好得如此之快,看来还想再领教我的“玉露”吧?小弟乐意奉陪。”沈熠非亦在旁悄无声息地让刀出了鞘。
“冯公子可别误会了,我此次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和你谈一桩划算至极的买卖。另外,我这里有你们最想见的人。”尉迟黧随着话音的传播,已从远处施施然踱步过来。身边没有什么随从。
冯篆面色还是苍白,没有血色。“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别以为我不清楚。”
“冯公子委实多心了。你看,这不就是你们千方百计寻找的人么?一个从后世穿越时空,到现代而来的人?”尉迟黧一挥手,身后现出一个青年。那样熟悉的身形,眉目。
“爹!”沈熠非惊喜之qíng溢于言表。“你挟持他gān什么?”他又不禁转喜为忧。怎样才能从尉迟黧手中救出爹呢?尉迟黧又是如何知晓许戡的存在?
“我并没有被他挟持。”许戡,这个与他分别了一个月的至亲,微笑着走过来。“你还好么?你好像瘦了,jīng神也不是很好。”他热切关注的目光,叫沈熠非再也忍不住委屈,一头扑到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四个人影在yīn森的树林里,给它带来了些微生气。炽热的泪水,洒在了冰冷的土地上。那是倏地爆发出的喜悦的泪水,也是被压抑的悲戚的泪水。
15.美人出马,马到成功
天刚蒙蒙亮,仍披着些微雾霭灰霾。地处偏僻的“祥瑞茶庄”迎来了四位眼看便知来头不小的客人。
美名“茶庄”的这家店铺,实际上只是个小得可怜的破落路边摊。兴许是为了振兴自己的生意,老板才在摇摇yù坠的屋檐上吊了块“祥瑞茶庄”的幌子。尉迟黧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冯公子便是如此招待客人的?”
冯篆不以为意,道:“难道你想去临安的那家茶楼——锦旷轩?你不介意我们的谈话内容被别人听了去,我还介意呢。”锦旷轩号称为天下第一茶楼,其中不仅提供上好的饮茶售茶服务,内里亦涉及某些要人的会晤及商洽活动。
尉迟黧伸手轻抚那飘逸着阵阵幽香的青丝,现出一副媚人的浅笑,道:“那是我家的产业,冯公子不知晓么?看来孤陋寡闻的还不止某一人啊!”停顿了一会儿,复道:“乍看这里偏远,渺无人烟,可你以为就万无一失了么?别忘了,在星棱州,没有知晓不了的事qíng。”
冯篆听了,脸上又红又青,像红绿灯般变化,煞是好看。的确,星棱州是法阳宫下属九州中综合实力最qiáng的一个分支。说不定在冯家,他们都有安排眼线之类的暗人。他想到此节,不由从背后侵上一股寒意。看现在的qíng势,那血字确实是许戡写的,而不是被挟持所迫,引冯篆等人现身。而尉迟黧明明已清楚那两人都在冯家,却没有进一步的围剿行动。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冯篆和沈熠非各自在心里百般揣测。不是没有结果,只是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不敢妄下定论。
四人在cháo湿的木桌边坐定,都没有开腔。好像谁都不敢先说话,先说了就等于比武先动手般吃亏。店家是个中年汉子,粗莽不堪。把夜壶大小的茶水壶内的不明茶水倒入驴饮般的木杯子里,就去忙活别的杂事了。冯篆没有半分迟疑,拿起杯子便喝。
沈熠非紧张不安地瞧着他,暗暗提醒道:你怎么还没确定这茶是否有毒就喝?
冯篆传音入密,对他说:我已大略查看过,应该没下药。再说,我是怎样也毒不倒的。他放下茶杯,里面已经空了。他喝相颇为文雅,喝的速度极快,却又未发出什么声响,唇边亦没有水渍。但他还是学那些豪客捞起衣袖便擦嘴的“豪迈”动作,咧开嘴,笑颜皓然:“我实在渴得紧,还请在场的各位别见怪。”
他眼珠“骨碌”一转,稍顷——“尉迟兄,你今天单枪匹马地一个人前来,我已领会了你的诚意。对了,上回的药引,有用吗?用了这药引,毒果然很快便退去了吧!看尉迟兄这油头肥耳满面红光的福相,调养得也很不错呢!可以直接去屠宰场了。”
尉迟黧丝毫不为所怒,反而笑眯眯地:“托你的福,我的属下都安然无恙。而我自己服了些特制的药,又把毒给bī了出来,并未用到那药引。”他生xing极好洁净,就是死了,也不愿用那“肥料”做药引。
“什么,你没有用那药引?”冯篆很是失望,没能捉弄到尉迟黧。随即,他想起来,急道:“你怎么可以自己乱服药?万一药xing相冲,岂不是因小失大!”
“哟,什么时候在你眼里,我成了“大”了?”尉迟黧见冯篆不小心露出关心则乱的破绽,嫣然道:“不碍事,紫曛州的钱孟甚是jīng于此道,他好像已研制出“金风”的解药和特殊心法。冯公子还是赶紧回去改进一下配方吧,省得被称为“冠绝唐门”的冯家,有朝一日亦像赵家一般没落凌夷。”“金风”是冯家最引以为傲的招牌毒药之一,yù破解其毒xing,或是研制解药,谈何容易。上次冯篆下的“金风”药xing不是很烈,但能够自行化解,仍属极其不易。难道“金风”被破解的事实,不日就要来临了吗?冯篆竭力镇静自己,告诉自己,这只是尉迟黧的攻心战术,可他还是抑制不住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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