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人啊,可真像是没启封的好酒,闻着那香,咂摸着那味儿,叫人心痒——可要得他jiāo心,极难!
方笑世觉得自己已有些醉了,要不然那想要在国舅爷面前表现的心qíng,怎么会急切得让他心跳都快了不少?
国舅爷似有所觉,带笑望向他:“两个月内?”当日方笑世jiāo出那份布防图,就已提过狄国两个月内必有大的变动。
见他还记得,方笑世点头:“正是。”
两人的对话叫郝光一头雾水,连声问道:“你俩别打哑谜了,赶紧说说该怎么做。”
国舅爷指了指方笑世:“问他。”
方笑世坐了起来,直直地望着国舅爷:“这是考验?”
“不是,”国舅爷睨了他一眼:“那这种事考你,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你可是早有准备的。”
这话是夸?是信?只一句话,却足以让他快乐无比。
这种几近醺然的感觉已经多久没有过了?他醉了,真的醉了!方笑世qiáng抑住心头横溢的喜意,正色道:“你可有意让蜀中杨家收回陕州?”
有道是陕关失却蜀中危,失了陕关,蜀中总归是有隐忧。可国舅爷却摇摇头:“还不是时候。”
“也是。”国舅爷刚促成了南北商路,想来也不愿为一州之地毁了和议,至少得借机再做些布置。方笑世心中了然,点头应道:“你大概也不愿让他们在陕州打得太狠,毕竟还是要收回来的。这么算来也只有借机毁了耶律图、耶律衍、萧存良之间的平衡最合你心。”他转头问郝光:“陕州守将是萧家的人?”
萧存良贵为国相,可萧家却是武勋世家,太皇太后出自萧家、如今的萧皇后也是萧家人,所以说耶律图敢用萧存良,魄力确实无人能比。
郝光却被方笑世一番话惊得咋舌。虽然国舅爷也有伐北之心,可也没听国舅爷像方笑世这样直说‘毕竟还是要收回来的’。
觑了国舅爷一眼,见他没辩驳,郝光一拍大腿:“对,都要收回来!要gān就gān大事。”他略一思索,才道:“这会儿陕州守将是萧家的人没错,要怎么做?”
方笑世漫道:“说来也简单,兴谣言,造祥瑞。煽风点火,火上加油。”他从怀里掏出一纸文稿,抬手递给郝光。
郝光接过,却看也不看,只说:“泥鳅能得你相助,大幸!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屋内又只余国舅爷与方笑世两人。
见国舅爷由始至终都没说几句话,方笑世突然心中一动,咬牙问:“他根本不是来跟你商量的是不是?”
“当然不是。”国舅爷点点头,如实相告:“他是来看谁敢睡到我chuáng上,还一睡就大半个月。”
方笑世跳下chuáng,狠狠道:“我还敢打你的主意!”
国舅爷兴味更浓:“怎么打?”
“说句实话,我不是什么很讲节cao的人,可我心也高,除了当初年少无知喜欢过一个人,就再也没有谁能入我的眼。”方笑世道:“我觉得你不错,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喜欢的人,不如就跟我在一起算了。我想你也没闲暇去谈qíng说爱,这样不正适合吗?我这人喜欢及时行乐,不讲什么qíng意绵绵,也不求什么地久天长,只知眼前是你,而我想要你,如此而已。”
国舅爷眸带促狭:“要我?”
瞧见那熟悉的笑谑,方笑世又想到了那夜的“游戏”,语气一滞:“到了chuáng上,自然是各凭本事。”
也许是上一回有人陪伴的日子已经隔太久了,国舅爷心中某些角落仿佛正被轻轻熨平。人生苦短,要做的事却那么多,哪有心思一一思量。何况人心易改,再怎么试探也做不得准,还不如就像方笑世所说的那样——及时行乐。无论心如何,qíng如何,那欢愉总归不是假的。有人陪伴,总比孤身一人来得好。
国舅爷应道:“好,各凭本事。”
本事?月儿似乎觉得有趣,又从云中探出头来偷瞧。只见那酒湿了锦被,身躯也缠上彼此,上边那人低问:“不后悔?不会后悔?”
“不会……”微醺的回应,已带上几分qíng动。
那吻愈深,那呼吸愈促,四足相抵,两腰相触,炙了肌理,灼了吐息,战栗地期盼着更深的jiāo融。
qíng?何其虚无。
爱?何其渺远。
这yù才是真,这愉才是真。
短短一世,须臾即逝,抓住眼前的便是,何必奢求更多?
世上有诸多爱侣,聚了离,合了散,花前月下齐许过,锦被红làng同翻过,又有几人能白头到老?纵然不离不散,恩爱也敌不过岁月的消磨,减了qíng,退了意,欢qíng不再。与其苦求地久天长、生死相许,还不如随心而为,能醉且醉!
两个一样孤单无慰的人能对了眼、对了时,得以共醉一场,何其幸运?未来再如何莫测,至少此时此刻,彼此是相拥的——岁月再漫长,天地再辽阔,这世间仍有一人与自己彼此相属。
后悔?
绝不。
第23章
时光飞逝,算算便是七月末、八月初,三月离京的东明使团也回到了临京。
“去时桃花正盛,归来已是桂子飘香。”望着遥遥在望的巍峨城墙,杨攸立慨叹。
他身侧的“东明旧臣”吕会闻言神色一变,大恸:“这便是临京,这便是临京!比之汴京如何?汴京啊……”说到最末已是涕泪齐下。
杨攸见他qíng真意切,不由劝道:“吕兄慎言!天子脚下,有些话终究说不得。”
吕会语意更哀:“吕某只是qíng难自禁。”
在杨攸多番相劝之后,吕会才收了泪。
国舅爷与赵瑷走在前头,远远听得杨攸两人的往来,笑了笑,问道:“世子,你觉得吕会如何?”
赵瑷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才赞道:“吕先生学识、见识都不凡,而且其心拳拳,能回东明,幸事!”
“不错。”国舅爷点点头,笑着说:“世子会这么认为,想来你杨先生也是这样认为的;回朝之后,朝中沈舍人等人恐怕也是如此……但荆南的厉将军,却还不一定。世子将如何抉择?”
赵瑷愕然:“抉择?”
国舅爷伸手按按他的脑袋,如长辈般殷殷叮咛:“此事你杨先生也身在局中,怕是难以看清。世子自己要多去思量,不可尽听一人之言。听闻近来李老身体已有好转,世子若得空,可以多去向他请教。李老历经三朝,学问与见识都是其他人比不得的。”
赵瑷一脸古怪。李老,也就是沈从之的老师李伯纪吧?同时也“曾”是国舅爷的。只不过在以陈澈、欧阳东为首的太学士子遭难后,这位名满天下的儒学大家就与国舅爷断了师徒的名分。
见赵瑷拧着眉,国舅爷也不再多言,与使团一同入宫觐见。
其实在上京达成的通商之议、狄国放回东明旧臣等大事早已报了回来,如今他们入宫面圣也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果然,赵德御随意地问了几句,就挥手让他们回去歇息了。
国舅爷正要随使团离开,却又被一名内侍唤住。回到勤政殿,只见赵德御面沉如水地坐在御座上,没了方才的和悦。
天威难测,国舅爷只能躬身见礼。
赵德御冷道:“国舅从一开始,就打算帮清河王世子,对吗?”
“臣不敢。”
“你通商之议传回来之后,朝臣就纷纷上书,说清河王世子天资过人,是王储的不二人选!你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是不是!”
“臣不敢。”
“狄主耶律图说得好啊,国舅你看好谁,谁就会是王储!”
国舅爷厉声反驳:“官家也要听信狄主的挑拨之言么?”
赵德御将一份奏折扔到国舅爷脚边:“朕是不信!可你在上京一心为清河王世子奔走,又作何解释?朕还记得,以他为正使就是国舅你提议的!”
国舅爷垂下眼,只见那奏折落款为吕会,想必是在途中发回来的密奏。当下不再自辩,任由赵德御指斥。
赵德御骂了许久,最后冷道:“国舅这次立了大功,就擢为琼州知州吧。中秋过后立即上任!”
国舅爷垂首领命,退出勤政殿。
古来便是流放之地的琼州?果然最是无qíng帝王家!
不过国舅爷却不是最倒霉的人,最倒霉的那位是当朝宰辅huáng潜善——在这种赵德御看谁都不顺眼的时期,东南居然地龙翻身!
地龙翻身其实就是后世的地震,本来是天灾,可总有人能把它变成“人祸”。灾qíng刚报上来,钦天监官员就上书“天降异象,朝中必有jian人作祟”,接着御史台的言官就一窝蜂地上书凑热闹,大到“宰相huáng潜善任用jian佞祸害忠良”,小到“宰相huáng潜善面圣打喷嚏君前失仪”,总之大罪小罪都往最大的官儿——huáng潜善头上安,弹劾奏章得用抬的才能搬到御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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