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世道:“不知大家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笑话,这笑话说的是以前有个人吃饭噎着了,他惊畏地说,‘继续吃饭迟早会被噎死,我以后就不吃了’!”
“这我听过,”国舅爷接话:“这人饿得发昏,半路摔倒了,他说,‘再走下去我可能会摔死,gān脆就不起来了’。”
方笑世笑道:“于是他趴在路上饿死了。”
虬须大汉被他们一人一句挤兑得满脸通红。
孙齐冷笑骂道:“我说你不听,非要被外人笑话才舒坦!以前你说信不过那个胖主簿,眼下我接任小麻县的主簿,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被妻弟当着别人的面训了一通,虬须大汉也来气了:“你以为族长这么好当?上上下下都是跟着我的,我敢随意决定吗?你也说主簿换人了,可见这些官员本来就走马灯似地换,眼下你是能帮着我们没错,可谁知道换个人来又会如何?”
孙齐被堵得无话可说,气闷地低骂:“懦夫!”
虬须大汉气红了脖子:“你骂谁呢!”
眼看两人大有打起来的架势,国舅爷笑道:“两位的考量都有道理,求同存异便是,何必伤了和气。”
虬须大汉冷问:“怎么个求同存异法?”
“施行定法,官治民察如何?”国舅爷道:“严明法令,每条政令都公开推行,由百姓来督察。这么多眼睛看着,也不怕换了官员就变了天。”
“就是那个扶乡队?”
“算是。”国舅爷笑了笑:“看来大族长也并非不关心山下的事。”
“那是因为有人总在耳边唠叨!”虬须大汉骂了一声,又问:“你能保证这些法令一直施行下去?”
“整个东明也许不行,但在琼州一地,可以。”
“即使你离开?”
“即使我离开。”国舅爷道:“而且各商会的人很快就到了,他们会控衡各县物价,你们不必担心被骗。”
虬须大汉静默许久,终于说:“我们寨子的人先入小麻县的籍,若你说的是真话,我就帮你劝其他寨子落籍。”
国舅爷两人还没发话,孙齐就已满脸狂喜:“当真?”
虬须大汉瞟了他一眼:“也免得有人老骂我‘懦夫’。”
国舅爷端起酒碗:“大族长好气魄,吴某先gān为敬!”
虬须大汉朗笑一声,也一口饮尽。正要宾主尽欢,大醉一场,却听扑棱棱的打翅声从外边传来,不一会儿,一直通体灰白的鸽子飞了进来,停在了国舅爷肩上。
那鸽子极有灵xing,侧头在国舅爷颈边蹭了蹭,似乎在撒娇。国舅爷抬手让它飞下来,朝屋内几人笑道:“临京来消息了。”
第30章
国舅爷拆开鸽子腿上的竹筒,取出里边卷着的细纸,只看了一眼便道:“官家要与狄国共伐党项,看来粮价又要升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方笑世猛地吸了口气。他算是在场中对西夷局势最明了的人,也早就判断出党项袭狄的时机,可万万没想到向来主和不主战的南朝廷竟会掺上一脚。
虬须大汉见方笑世脸色凝重,便说道:“看来山上是留不住两位了。”
“不急。”国舅爷笑道:“急也没用,有个词儿说得好——鞭长莫及。我们只管做好眼前的就好。”
虬须大汉说:“眼前的?我罗长虎说的话说的话从来不会变,明儿我就领人下山落籍!既然两位不准备下山,就在寨子里歇一宿吧,我也挺久没跟三郎聚一聚了。”
“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国舅爷与方笑世在山民的引路下来到最高处的寨楼前,那山民自豪地说:“这可是我们寨子招待贵客的地方,风光最好,也最舒服。后边靠着的就是温池,下去泡一泡,什么烦恼都没了。”
国舅爷连连点头:“那一定得试试,你们山上人的酒量好啊,现在我好像整个人从酒池子里爬出来的一样。”
那山民笑了:“你们还能爬出来,我们很多人可是直接栽进酒池子里没出来了。”
国舅爷接过山民递来的钥匙,与方笑世一同入内。寨楼正中央有两个牛角相对悬挂,牛代表的是勤勉与勇气,琼州山民奉之为神。
冬夜沁凉,国舅爷与方笑世闲步到寨楼后,果见腾着薄薄热雾的温池在疏林掩映中。
国舅爷转头问:“下去?”
方笑世应了。
两人luǒ身入了泉水,国舅爷仰头倚在池边岩石上,侧头看着以同样舒坦的姿势泡在池里的方笑世:“有疑问?”
方笑世不知从哪把他的小酒坛重新变了出来,轻轻摇晃:“很多。”
“比如?”
“比如你为何不阻止出兵共伐党项。”方笑世小小地抿了口酒:“别跟我说那些虚的。你若有心,不可能阻止不了。”
国舅爷挑眉:“为什么要阻止?”
方笑世斜了他一眼:“西夷党项虽然偶有犯边,但他们也同样骚扰狄国,你觉得是让狄国占了西夷、围拢中原很好玩?”
“你怎知不是朝廷占了西夷?”
“白日做梦!”方笑世道:“朝廷自诩仁义之师,当年打了个大胜仗,还每年赐予战败国‘赏银’,以示泱泱大国之资。就算朝廷这次胜了,只要对方稍一求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就会把占了的地方还回去。”
“所以朝廷这次也不会胜。”
“不会胜?”方笑世一下子来jīng神了:“狄国占了西夷对东明绝无好处!你到底有何算计?”
“狄国也不会胜。”
“你是说西夷能抵挡两国之师?”
国舅爷转头朝他笑道:“你猜。”
瞧见那熟悉的笑谑,方笑世登时恶向胆边生,腾身居高临下地按住国舅爷:“你说不说?”
对于送到嘴边的猎物,国舅爷向来不会排拒,两臂牢牢扣住方笑世的腰身,抬首吻向他胸前的敏感处。温热的池水洗濯过肌理湿润而滑腻,让彼此的身躯贴得更紧。
方笑世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件傻事,咬牙说:“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虽然我一向比较喜欢由我主动,”国舅爷慢条斯理地吻上他的锁骨:“可我也不能剥夺你想主动的权利。”
方笑世恨恨说:“这叫什么主动?”
他如今的处境是不能上,不能下——上被牢牢攫住,下倒是可以,但那姿势太微妙了!只要稍稍往下,就像是自己坐到国舅爷身上!果然够、主、动!
国舅爷的láng心彻底bào露了:“在水里可以省了许多事,你喜欢这种直接的方法也可以理解,我会配合到底。”
“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得了便宜不卖乖,那是白眼láng,我这人一向知恩图报。”国舅爷熟练地吻咬他每一处敏感点:“你若不喜欢,一直这么半坐着也可以……”
“吴、怀、璋!”这种姿势本来就辛苦,何况他还一直在挑火!
国舅爷身体微动,贴得更近,意态仍悠然:“不急,慢慢来。”
感觉彼此之间已无间隙,方笑世身上渗出薄薄的汗,伸手想按住国舅爷,却冷不丁地被国舅爷一口咬下。极致的温柔中突然而来的三分痛意让他瞬间剧颤,长久的坚持终于溃决,紧绷的身体微松,只觉借着水的润和,体内霎时充盈。身躯完完全全地贴合在一起,那从未有过的奇异体验窜过全身,只觉周遭的水越发烫人,耳边心头都被一股燥热所占据,极度的喜悦与极度的渴望反复jiāo错,引人沉沦。
方笑世咬牙:“你……耍诈!”
国舅爷笑了:“兵不厌诈。”他虽然不常追求感官的快活,可若碰巧占了天时地利,他当然得“人和”一回。
方笑世终于从那难以自禁的qíng动中找回神智,问道:“你在党项的谋算该跟我说了吧?”
国舅爷把头埋在他湿漉漉的发间:“这么不留余力的查探,换了别人可是会怀疑的。”
“你不是别人。”
“不错,我这人赌xing大,一旦作出了选择就会孤注一掷。”国舅爷笑道:“不过如果赌输了,我会恼羞成怒。”
方笑世仿佛起了兴致:“怎么个恼羞成怒法?”
国舅爷笑问:“想知道?”
从那轻闲的语调里听出了点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方笑世叹气:“还是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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