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还是晴莲,没心没肺爱钱贪财,秦月楼最红的那个,小倌晴莲。
[小莲儿,你要陪我一辈子的]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戏台上的剧总是要落幕的,大红帘子拉上,洗净油彩,脱下凤冠霞衣。
赤luǒluǒ的,在滚滚红尘里,给碾成了一块块碎片,看不见原来的模样。
滚滚红尘 第十三回
第十三回
齐昭凡有一个梦。
梦里头的喜堂红耀耀闪得人眼花。
晴莲有一个梦。
梦里头的银子堆成山闪得人眼花。
碎瓷儿可以拣起来重粘。
心碎了,却是怎麽都找不到那些片儿块儿重凑的!
晴莲懂,所以,并没有再大的起伏波动
他递上新盛的一盅jī汤,笑得媚眼如丝,他说“爷,这汤是莲儿亲手熬的,您尝尝”
是“爷”不是“素轩”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点,看似无变,却早已是风起云涌後的归於平静,心如止水。
纪素轩牵起晴莲包扎好的手,皱著眉心疼道“怎麽那麽不小心呢,那些活让下人gān就好”
“莲儿本就是伺候爷的,没什麽不妥”
纪素轩再傻也听得出晴莲的异样,问“小莲儿怎麽了,谁惹你生气了?”
“爷那麽宠莲儿,谁敢惹我生气呐!”晴莲自嘲著轻哼“难道是因为安平进府的事?”
晴莲不做声,冷笑著看了纪素轩一眼道“爷,您都要娶公主了就还了我卖身契吧,您做您的驸马我回去做我的男倡,不是挺好”
“够了,成天就嚷著离开,我是待你不好麽?”纪素轩不耐烦地立起身抓著晴莲的胳膊道“若你是担心安平再来打搅你大可放心,有我在的一天她就动不了你根头发!更何况,她就算是公主也不过是个屁大点的女娃儿,跟你这种摸爬滚打了那麽多年的人jīng是不一样的,我还要担心了你欺负她呢!”
“爷说笑了,我一介倡民怎麽跟金枝玉叶的公主相提并论”
“等大婚後我就跟皇上提纳你的事,到时你就是本将军的侧室,还什麽倡不倡的!你这是自个儿作践自己!”
“爷真逗,堂堂辅国将军,当朝的驸马,居然要纳个小倌馆出来的男宠为妾,说出去还不坏了皇族威仪,省省吧,您看得开我还当不起呢”
“晴莲,爷宠你不代表你可以没规矩的乱说话”
“爷看著罚,晴莲这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怕要改难得很!”
“你!”纪素轩气地说不出话,一挥袖子叫了人来送了晴莲回承泽苑,转头又把管家叫来了书房。
“管家,找人看著承泽苑,大婚前不许晴莲出苑一步!他那xing子,迟早惹事!”
“还有,也不准其他人进苑一步,拿我令牌,除非皇上亲临,否则没我令谁都不准接近承泽苑!”
纪素轩看著桌上已微凉的jī汤无奈得叹了口气,外头的进不去,里头的出不来,终还是这样才能放得下心。
被禁了足晴莲到也无所谓,依旧一日日的在承泽园过他的小日子。
纪素轩这些日子里头忙,开始倒也还抽个空来小坐或者留夜,晴莲还是那样得伺候著,也不见得半分不同,可纪素轩就是挠心的慌,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到最後竟也对晴莲冷下了心,就不常来了。
当真是露水姻缘一场虚妄,那在疆北肩并著肩儿就著一个被窝凑上两个脑袋的一对人儿,就这麽给时间冲淡了那一抹的qíng愫。
到了下月,将军府是一片火红。
其实当初从疆北回了京,纪素轩就在朝堂上接了皇上的恩旨,让他正式迎娶安平公主。
纪素轩并不太在意,早办晚办都是要办的,只是想起答应要纳了晴莲的事,觉得有些愧疚。迎了公主过门自然也得等上些日子才能纳妾,不然面子上拗不过去,到是惹了皇上太後不开心。所以晴莲的事,势必要拖延了。
到了良辰吉日,纪素轩风风光光的迎娶了安平,大红盖儿下是安平初为娇妻的殷红的脸庞,十六岁少女的羞涩与不安,幸福与快乐。
安平是雏儿,这一夜的chūn宵自然是生涩娇羞,比不得晴莲的放làngyín媚,却也是更让人打心里的怜惜,纪素轩把这样软香暖玉的人儿抱在怀里当真是一番柔qíng蜜蜜,虽说平日里兄妹qíng大於男女之qíng,到了chuáng被里滚上一滚後也就多了那麽点浓qíng在里头,自是缠绵得紧。
这後头几日里更是新婚燕尔百般好合,纪素轩也就渐渐淡忘了承泽苑里头那个被他一声声唤做“小莲儿”的人。
再待到想起,已是又一个月过去。
不知道什麽时候,冬已经悄悄来临。
下了一夜的雪,白了一地的青砖石路。
纪素轩就是踏著一个个踩出来的雪印子进了承泽苑,看到了正红通通著脸穿著单薄的衣服的晴莲。
晴莲没有声响的把大半个身体斜靠在长廊的红漆亭柱上,眼神空空的落在远方屋檐的积雪上。
chūn夏秋冬的转换是如此的眨眼而过,可是,他只能守著这一方寸土看著一树的花开花落,到雪覆青绿,白茫茫没有尽头得孤寂。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他甚至怀疑跟著纪素轩来到这京城究竟是错是对。
他不否认一个月前的喜红惹了他的眼,那丝竹铜锣的每一下都敲在他心中,硬生生把远去已久的梦扯回他眼前,告诉著他一个qíng字所包含的残酷和现实。
倡为贱,qíng何以堪?身为齐昭凡就醒彻了的,身为晴莲更该无动於衷才是。
想到这,他叹了口起,却还是忍不住流下两行清泪,也不知究竟是为了过去还是现在。
只是想著这一世的污秽,怕是怎麽也不可能如这皑皑白雪洁净。
qíng如孤舟愁如深秋
寒如初chūn雪
轻轻动著嘴皮子吟唱,正惆怅,忽听身後的呼吸,竟如当年秦月楼初次相见。
只是身後的人不再是刻意保持距离的询问,而是贴上身搂著他的腰,牵起他的手“瞧给冻的,怎麽不穿上那件狐皮裘衣?”
滚滚红尘 第十四回
第十四回
那件狐皮裘衣是去疆北的时候纪素轩送给晴莲的。
纪素轩说,疆北天气恶劣,严寒的劲儿翻了京里好几倍,我的小莲儿细皮嫩ròu的,可别给冻坏了。
那时纪素轩是很疼很疼著晴莲的,疼到抠进了心坎,就怕不能宝贝在怀里刻刻不离。
只是,月有yīn晴圆缺,爱也有浓转薄淡。
这一日日的,就溜走了,握在手里的,又能剩下多少?
纪素轩抱著晴莲在怀里,摸著他细了一圈儿的腰心里咯登了一下,没来由的揪起了心口。
这麽个人儿,怎麽就给忘了呢?
当初坚持固执地赎他出秦月楼,一是一时贪个新鲜,二是为了那一句“晴莲只认银子不认人”
纪素轩打小儿就不信邪,别人越做不到的事到了他跟前,就越想要做到!
晴莲是他的一个挑战,满足著他的脾xing,调足了他的胃口。
偏偏那麽久过去了,疼也疼了宠也宠了,最後还是不温不热,跟著一壶放凉了的茶水一样,竟是涩嘴。
涩,打心里的往外头冒著一股子别扭的气息,纪素轩不明白,更不习惯。
所以,他有些不耐烦,至少在他觉得自己还算惦记著晴莲的时候,晴莲居然惦记的还是银子和离开。
晴莲没有回头,任著自己靠在纪素轩胸口。
声音还是那个调调,没多少欣喜也没多少哀怨,平稳得不带点儿qíng绪,只是腻著嗓音,婉转而浅浅道“莲儿还没恭喜爷大婚呢!”
不等纪素轩答话,他又接著道“莲儿以为爷有了夫人就忘了莲儿”
好一个娇嗔,好一个媚眼,晴莲扭过身子扑进纪素轩怀里“爷都好久没来找莲儿了,莲儿的渡夜费该跟谁去要啊!”
“你!”纪素轩瞬间铁青了脸,却见晴莲面不改色依旧骚làng著窝进纪素轩胸口“爷,您是不是真的倦了莲儿了?”晴莲笑得眯起了眼,顾做凄凉道“爷,您答应过的,若有天您倦了莲儿就放莲儿离开”
“若真到了那天,爷一定放你离开”纪素轩扯过晴莲的长发把人拉开,直视著晴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只是,还没到时候,你就乖乖得呆在承泽苑等爷来疼你!爷要是高兴了说不定还能多赏你些”
“爷说话可得算数”晴莲扬起笑,灿烂若桃花,娇里透著媚,媚里带著诱,软喏著声说“那以後爷可要常来看莲儿,不然莲儿会寂寞的”
会寂寞的。
其实,一直都是寂寞的。
在被牵著手,在被拥抱著,在被亲吻过,一夜一夜的寂寞著,从未离开著那份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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