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莫回-倾尽天下_弄简【完结】(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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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皱了皱眉,平静如水的颜色,平地起了几分波澜,竟让来送早茶的小卓子手一抖,茶叶茶汤撒了一地。

  奴才唯唯诺诺地连声说;“奴才该死。”

  他不气恼,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无妨”。便追问起和亲王爷当下的qíng况。

  小卓子láng狈地起身,低著头,即使知道皇帝看不见,却仍不敢抬头看他:“和亲王爷一会儿便来向皇上请安。”

  几个阶位低的少监正跪在地上捡碎成数片的茶具。

  其中一个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到皇上跟前伺候,紧张地磨磨蹭蹭便不小心割破了手指,一大块瓷片抹得五指皆是血红。

  皇帝素来爱清雅,因此盘龙殿里的燃香是紫檀制的。

  平日里淡极,此刻却特别衬出血腥的浓郁。

  那太监吓得四肢瘫软,全身发抖。

  大宓内宫与前朝相比算是宽松,历代君主清俭,对奴才倒不算苛刻。只是却仍沿用了前朝留下的惯例,君前失仪便是一个死字。

  那可怜的奴才连滚带爬地到皇帝面前,直呼“该死”。

  皇甫翰的脸色突然有些冷淡,他用平稳的嗓音道:“怎麽又是该死?一大清早就非要在朕面前左一个死,右一个死麽?”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那小太监从未见过君威如此更是腿如筛糠,连声音都变了。

  皇甫翰不想难为他,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便挥了挥手让一gān人退下。独独留了小卓子在门口守著。

  小卓子倒退著出去,却被的门槛绊住,láng狈地踉跄了一下才勉qiáng站住。

  他悄悄翻过典籍,知道寒寝最後的症状是五觉尽衰。眼下这麽浓重的血腥味皇上也没有闻到,想必……痛贯心膂,冷汗横出。

  那包药还在身上,他整天不离身地带著,却怎麽也说服不了自己有下一步的行动。

  纵然伤心惨目,却也不想让清高的皇帝沦落至此。

  他心里有个结,想要解,却解不得,拉扯之间反倒系得更紧。

  痛不yù生。

  解不开,也剪不断。

  他抬头满目凄色,又撞见远处走来的一抹月白。喉咙口顿时如堵了一团棉花,吞不下,吐不出。

  “皇上呢?”公输月一脸倦色看来是一晚上没睡好,他换了一身浅蓝色的正装。比那日风尘仆仆的样子更美了几分。

  深黑乌亮的青丝间,束了一条遍体通透,色质软亮的发带。

  只是那带子上用玉白色的线密密地fèng了一圈,虽说不上难看,却也的确有些不称。

  小卓子愣了半天,许久才艰难地答道:“皇上在屋内休息。”他一直伺候皇帝周身,又怎麽会不知道这条带子,是皇甫翰花了半宿亲手做的!

  公输月朝里看了一眼。

  向小卓子点了点头,推门迈步走了进去。

  小卓子盯著公输月自若地走向皇帝,一种悲凉突然涌上心头。

  公输月能如此从容地不管任何人的命令,轻而易举地走近皇帝。可他呢?他必须因为一句退下,就永远被关在门外。

  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qíng,他木然地拿出那包药,倒在不远处的花坛中。

  huáng褐色的药粉撒在从间,像是不小心沾上的土,一点不显眼。

  细尘扬起一阵烟,不一会儿便散了。

  小卓子望著刚长了一点嫩绿的枝丫,畏畏缩缩地冒出一点头。

  突然笑了起来,他顿时觉得,chūn天还没有来。

  冬天……更冷了。

  倾尽天下162美qiáng 帝王受

  一道迅疾的白影刮过来,小卓子没有看清,他早已无心去看,踉跄著走远。

  守在门外,他已不想再守在谁的门外。

  守来守去,最终什麽都没守住,什麽都要放手。

  “这是什麽?”皇甫旬见不归轻轻一嗅就往丛边疾奔,便知道这被奴才倒了的粉末不会寻常。

  “是寒寝的解药。”不归择了一片叶子,细细地一闻。两道秀丽飞斜的眉便立刻轻轻一皱:

  “怎麽被倒在这种地方。”

  皇甫旬听这是寒寝的解药,神qíng一下子兴奋又紧张:“这麽说翰有救了?”

  不归抿了抿嘴,不置可否地从袖中取出一只深红色的瓷瓶,将其中粘稠的液体倒入丛中。

  那些药粉竟慢慢地渗进刚长出的嫩叶里。

  皇甫旬看著那点嫩绿渐渐地变成深褐色,又急不可耐地问:“翰有救了,翰有救了对不对?”

  不归沈吟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皇甫旬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狠狠地拐了他一记:“点头又摇头,你是什麽意思?你想急死我麽?”

  不归吃痛地没有吭声,这麽多年他也早习惯了皇甫旬的皇帝脾气。开口解释道:“药粉散了便没办法再聚起,好在有这株树,叶子里集了一些。只是现在提炼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他心里不是不急,可他比谁都清楚,著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伸手扯了这一株树,携著皇甫旬一齐翻过宫墙。

  “不去看看翰?”

  “你是要看他还是要救他?”

  依稀的对话在宫墙外响起,越来越远,渐渐消失。

  公输月进了门便看见皇帝倚在chuáng上,半睁著眼不知在想什麽。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那块石头,确认它没有碎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

  “是訾儿麽?”皇甫翰侧过脸问他。

  他竟然有些紧张,呼吸微滞地靠近榻前,挨著chuáng边坐下。

  “喉咙好一点麽?”

  一双凉凉的手摸上他的下巴,慢慢地移到喉颈处。

  公输月点了点头,皇甫翰便稍稍解颐,松开手道:“这麽大了还不小心。”

  咫尺的距离,一下子被沈默拉得很远。

  皇甫翰笑著握住他的手,凉凉的。

  让人心生不安,是他此刻的特权。

  他就有这样的气度,让你望著他,心疼著,却不敢怜悯。

  公输月喉头一哽,几乎就要装不下去。

  他伸手把眼前脆弱又坚qiáng的皇帝拥在怀里。

  皇甫翰被突如其来的温暖的所惊,泛著灰色的瞳孔猛地一缩,才微微一笑靠著公输月的肩,轻轻地说:“朕的訾儿,长大了。”

  有一股清浅的香萦绕在鼻尖,是他所熟悉的。只是他再也闻不到,嗅不出,分辨不得。

  他把头埋在对方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後满足地呢喃了几句。声音细弱到连公输月都没有听清。

  听著皇帝平稳的呼吸声,他不由收紧了手臂。

  即使是蒸沙成饭他也要试一试,他没办法眼睁睁看著怀里这个人就这样走。

  皇帝真的累了,以致如今他太容易倦怠疲惫,太容易入睡。

  均匀的呼吸声让公输月又害怕起来。

  他最近特别易感,特别担惊受怕。

  动作轻柔地让皇甫翰躺下,便立刻解开胸前的袋子,将那块色泽沈重的石头拿出来,放在手心里,去数那上面密密的裂痕。

  一共十三条,比昨天又多了两条。

  胸口像是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突突地跳,剧烈地疼。

  他望了一眼睡沈了的皇帝,终俯下身在那两片柔软的唇上印下一吻。

  皇甫翰,你别走。

  倾尽天下163 美qiáng 帝王受

  这些天局势安稳,可皇帝却多了件烦心事。

  他从来讨厌吃鱼,觉得那些腥的东西都难以下咽。

  可偏偏最近皇甫訾来看他,每天都带著一大碗鱼汤还有一大碗苦药。

  他生平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便是腥、辣、苦。

  这三样东西,他一下子要面对两样,所以这日子著实不好过。

  他本以为只要对吃软不吃硬的弟弟皱皱眉头对方就会放过自己。可是这次却似乎一点都不管用。

  “朕已经喝了一大半了。”把还剩下大半的鱼汤推得离自己更远些,皇甫翰皱著眉,竟然有几分幽怨。

  公输月心口一紧,久违的幸福感猛地窜起来,他捉住皇帝抵著汤碗的手,轻柔地塞到被子里。执起还剩许多汤的碗舀起一勺,递到皇帝嘴边。

  皇甫翰自知抗议失败,只好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是喝多麽难喝的东西一般,皱著眉,捏著鼻子勉qiáng张开嘴喝下半匙汤。

  有这麽难喝麽?

  公输月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厨艺来,他收回汤匙,舀了一匙给自己喝。

  咸淡适中,还不错。

  皇帝看不见,却能猜到对方做了什麽。

  他“扑哧”地笑出声来:“这不会真是你亲手做的吧?赶紧饶了皇兄,朕本来好好的,别被你这汤喝出什麽病来。”

  皇甫訾小时候,有一阵子特别爱亲自下厨。煮的一锅汤,难喝得可以毒死一屋子人。偏偏这个受宠的小王爷还就是执著得可恶,每天都要准时准点地送一锅汤孝敬皇帝大人。不是炖鲤鱼就是煮鲫鱼。总之什麽腥他就煮什麽,弄得有一阵子皇帝听到鱼就恶心,以致到今天也一点不喜欢喝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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