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莫回-倾尽天下_弄简【完结】(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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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输月无言以对,他静静地看著皇帝的笑容,手不由地探到胸前去摸那块石头。

  “不过说实话,朕的訾儿的确是长进了不少,鱼汤……唔……也比以前煮得好多了。”皇帝听眼前人的呼吸突然急乱起来,他以为是皇甫訾想到了伤心事,急忙扯开话题。

  他一向疼爱这个弟弟,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有天大的事也总是一个人扛著。

  倾尽天下164 美qiáng 帝王受

  公输月咬著下唇,一双澄如秋水的眸子里含著痛惜,有口不能言。

  皇甫翰笑了一下,还想说什麽却被一声突兀的开门声打断。

  ──是原诚。

  他是皇帝的近臣,平日里负责的大多是皇家见不得光的密事,因而有不用通传自由入殿的特权。

  “皇上。”原诚一眼就见到了坐在chuáng边的公输月,心里打了个咯!,却没有多言,恭敬地俯下身子磕了个头。

  “查到了?”皇帝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他虽看不见,可眸子却更是淡若远山,失去了焦距,眼神也不涣散。

  原诚碍於公输月在场,迟疑著不敢说,却被皇帝皱眉催了一句:“期期艾艾似乎不是你的作风吧?原爱卿?有什麽话就说,别吞吞吐吐。”

  原诚收回落在公输月身上的目光,一字一顿道:“臣的确查到……公输大人的父亲葬在哪,只是……”

  轰。

  有什麽涌上来,使得脑子一片空白,手脚冰凉,心在胸腔里发著抖。

  公输月死死端住那一碗作为药引的鱼汤,面如纸色。

  “只是什麽?”不知qíng况的皇帝神色如常,语气却有些急切。他一心想知道公输璇的安身之处,忍不得这种温吞。

  “只是皇上当真要去探望?”

  眼前的皇帝虽然还是神圣得不可亵渎,可骨子里却早虚弱得寸步难行,要去离京数十里处拜祭,是怎麽样都吃不消的。

  皇甫翰沈默了,他的表qíng一下子变得沈重却又不乏释然。眼睛里也闪烁起奇异的光芒来。苦痛却不苦闷,像是埋怨又像是理解。许久才悠悠地说:“朕自问从未负他,此去只是想谢谢他。他那一封信,费尽苦心要断了我所有的退路。可yīn错阳差,却也……却也算是替朕了了一桩心事。”

  原诚不懂,可在场的某人心知肚明。

  他手一抖,一碗还温著的汤翻到被衾上。瓷碗瓷勺滚了一圈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訾儿?”皇甫翰一惊,连忙叫皇甫訾的名字。

  一chuáng做工jīng美的被子染了鱼汤,油污迅速漫开,皇帝坐在一片láng藉里却不自知,只是慌张地去摸皇甫訾的位置。

  朕自问从未负他,此去只是想谢谢他。他那一封信,费尽苦心要断了我所有的退路。可yīn错阳差,却也……却也算是替朕了了一桩心事。

  可yīn错阳差,却也算是替朕了了一桩心事……

  公输月躲过皇甫翰的摸索,脸色惨白地站起身。

  所有的一切,一下子明晰了。

  可这样的事实却意外地让他无法承受。

  他的翰,他的暖暖,从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他所有的谎言,不过是被bī无奈地去替别人圆场。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过世的公输璇!

  “翰。”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样胆怯,懦弱到要鼓起所有的勇气才能喊出这一个字。

  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原来要亲身体会才知道五脏六腑都在疼怎样的难熬。

  皇帝的表qíng一下子僵了,他呆了几秒,忽然剧烈地喘气起来,大口大口地,“不可能的……”

  公输月抓住皇甫翰死死紧握著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倾尽一切想要保护的公输月此刻应该在边疆,他应该穿著盔甲,手握冷剑!而不是在这!

  在他chuáng前!

  付出了太多好不容易才换得一个人的周全,此刻才突然醒悟他早已和自己一样万劫不复!这样的打击太过致命,以致他歇斯底里地不愿意承认。

  “翰!翰!”公输月真的怕了,他流著泪,抱住不断颤抖著喘息的皇帝,想要平复他过於激动的qíng绪,却被对方狠狠地推开。

  倾尽天下165 美qiáng 帝王受

  皇甫翰láng狈地向後退,直到背部抵上了冰冷的墙壁。

  那一chuáng翻了鱼汤,撒了鱼ròu的被子被皇帝推到chuáng边,他自己缩在龙chuáng的角落里,瑟瑟地发著抖。

  此刻没有什麽比这更让他害怕和心寒。

  纵然月知道了一切,纵使月不再恨他,可这一点也不值得高兴!

  因为皇甫翰就快死了!

  世上再也没有翰,再也没有暖暖。

  再也没有记忆里那过於清浅的江南!

  那块玉佩在枕头底下,他带著最後一点小小的私心留下了此生最美的缩影。

  他矫qíng地放在枕头底下,一刻都不想放开。

  眼前,枕头早不知去处,只剩那块通透的玉片孤零零地躺在那。

  “翰,翰!”公输月手脚并用地爬上chuáng,他一下便认出了那块玉佩,顿时心起狂澜,恨不得一刀杀了自己。

  皇甫翰蜷缩在角落里,抱著双膝,又哭又笑。

  骄傲如他,却再也顾不得什麽矜持。

  他这一生被这些东西所绊,从来没有个痛快。

  大喜大悲也不过一抿嘴一皱眉。

  那些额外的qíng绪就被藏在这副皮囊之下,藏得好好地谁也看不穿,谁也看不透。

  就是明眼人见了也以为这是浮权之上的一点点寂寥。

  可那远不止寂寥……

  有太多话他不能说,有太多事他不能做。

  他好不容易放下一切去爱一个人,却被自认为忠心耿耿的臣子以死相bī!

  他不无辜,可也没有罪。

  他不过……不过是想倾尽天下……好好爱一场。

  “皇上!”原诚也慌了手脚,却不知道到底该怎麽做,只能站在chuáng边gān著急。

  皇甫翰的双肩突然猛烈地抖动起来,他费尽力气地咳了两声,“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公输月只觉得一颗心被人踩了一脚,肺腑里有什麽在燃烧著。他握住皇甫翰瘦得不像样子的双肩,竭尽全力想要阻止它们继续颤抖。

  皇帝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开。他唇边还沾著血,凄惨地轻声说:“公输月,你不该回来。”

  “我……”公输月早泣不成声,他哑著嗓子,将下巴抵在皇甫翰的额头上,眼泪流下来,顺著额头滑到皇帝的眼角,缓缓地淌下:“我早该回来的,我早就该回来的!”

  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睁开那集了天下骄傲的眸子,空dòng地望了半晌,才放弃所有地说:

  “算了吧。”

  公输月一愣,他低头去看皇帝。

  “公输月,此生就算了吧……但愿,来生不再相逢。”

  这不是矫qíng,不是yù拒还迎。

  皇甫翰是认真地在讲。

  用的商榷口吻,却又再没有商量的余地。

  “什麽算了?我不要,我不要算了!”公输月终於懂了皇甫翰的意思。恐慌将他团团围住,他所认识的皇甫翰从来是君无戏言。

  他说算了,那便是算了。

  他说来生不愿相逢,那麽来世他们便只能形同陌路。

  不要!绝对不要!他抱著皇甫翰心里却空落落的,一点也不踏实。

  “翰,我们从头来好不好?就像小时候练剑,你说什麽便是什麽,好不好?好不好?”

  皇帝撇过脸不再看他,他骄傲到像一座冰雕,对任何人都不例外。

  这本没有必要,如果初识那年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王,那必然就有俯瞰一切,藐视所有的胸襟,必然就挨得起寂寞,不为任何人所动。

  他是皇帝,本就不该对谁有执念。

  江山就是他唯一的执念。

  倾尽天下166 美qiáng 帝王受

  可偏偏有人误打误撞地跌进他的世界。

  既然是他亲手开了门,那麽这次也要亲自送他走。

  他沈默著,用最安静的方式表达他的意思。

  公输月该是聪明人,绝对懂这沈默之下的深意。他不是死缠烂打的那种,但此刻却说什麽也不愿放弃。

  “翰,你回答我好不好,答应我好不好!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好不好?”

  皇甫翰终於不再闭著眼,他睁开那双含著笑的眸子,用眼神告诉公输月──我们回不去了。

  时间是最公平的,有些事qíng,不管是谁都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便不能再回头。

  “翰。”公输月顾不得原诚在场,他俯下唇去吻皇甫翰冰冷的嘴唇,皇甫翰意外的没有挣扎。公输月心里一喜,却在起身的那一刻清晰地听到,皇帝用清冷淡薄的嗓音说:“公输月,好聚好散,你大可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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