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雷的面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猛然抬头望向白霁昀那张异常严肃的脸,心里燃着的火在瞬间被熄灭了,他无力地垂挂着双手,颤抖地说了一声:“恭喜少主公……”后面白霁昀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进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得府,怎么回得房间。
他呆呆地躺在chuáng上,凝望着手中的药丸,那是端木香香给他堕胎的药丸,如今这时候是非要用这个药丸之时了吗?这一个月来,他反复想着这一天,但是真到了这一日,他整个心都抽搐了起来,才明白自己是多么不愿意面对这一日!愣愣地将手伸向自己的腹部,又看向手中的药,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慢慢地将药丸送入了口中……76
药入口即化,沈雷感到一阵苦麻,那苦辣的药顺着他的嘴慢慢地从喉咙进入食道,再一点一点地融入他的血液之中,身体像是慢慢沈入了冰水之中一般,冷得不停发抖,沈雷有些难熬地闭上了眼睛。
世界陡然剩下一片漆黑,看不到一点光芒,猛地他的耳边响起“轰隆”一声雷鸣,黑暗的世界在瞬间裂成了一块块镜子的残片,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she影着他,而那镜中折she而出的竟都是一个个血ròu模糊的婴孩!那是他的孩子!不要!
沈雷骤然弹开眼睛,已经开始麻木的四肢猛烈地挣扎着,他用力地翻过身体,颤悠的手伸入自己的口中不断地掏着,不断地将黑色的药水呕出来,脑中是一片茫然的空白,现在的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只想留住这个孩子!
嘴里不断地gān呕着,呕得连泪水都出来了,一口一口的苦水夹杂着胃液的酸涩从喉头上翻涌出口来,在地上形成了一滩,但是还是无法制止身体越来越严重的麻木,腹部之内有股不安定的力量开始作祟,隐隐的痛,感觉不出具体的部位,却更加地令人烦躁不安,不要──他不要失去孩子──昀儿──
一声惊电划过yīn沈的乌云,过了许久才传来闷闷的雷鸣之声,白霁昀陡然转头看向窗外,漂亮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不知为何他心头有些隐隐的不安,脑海之中不断浮现着先前沈雷失魂落魄离去的背影,从来不让人看出心事的沈雷居然会呈现出那样的无助,实在让他忧心忡忡。
那时,沈雷说要为他孕育子嗣的时候,他心里的欣喜自是难以言喻的,但是他不能让沈雷知道!他知道沈雷身为一个男子愿意为自己孕育后代是做了极大牺牲的,他对自己的这份心思已经让他很感动了,可是他又怎么能够让他为自己冒如此巨大的风险!如果要他失去沈雷,他宁可不要子嗣!所以他那时候才把话说得过了些,原本打算迟些告诉沈雷齐若艳怀孕之事也不得不提前说出口了,也许对沈雷的打击确实有些重了,或许他今夜该去好好地安抚沈雷才是……不行!沈雷离去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他现在就该去!
“昀儿,你要去哪里!”
正yù起身的白霁昀突然听到白竑一声大叫,不由地一愣,才想起自己方才正在和病重的白竑议事,他犹豫着道:“孩儿……”
“从方才进来,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咳、咳──你这个样子又如何叫我把江山托付给你!咳──”白竑一边说着一边咳,一张脸白得吓人,憔悴得让人有些认不住他便是昔日叱咤风云的白地领主,唯有那双半开的眼睛依旧透露着犀利的光芒。
“主公,您别气,少主公也是一时走神。”在一旁服侍的白成连忙上前轻拍着白竑的背,眼中充满了担忧之色,主公这病……似乎越来越重了!
“一时走神?”白竑面色更加凝重了几分,“如今的世局瞬息万变,稍一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可容不得半点走神!”
“父亲大人,孩儿还有事,先行告退了!”白霁昀心里牵挂着沈雷,完全没将白竑的训斥听进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起身行了个礼转身便打算离去。
“白霁昀!你给我站住!”白竑猛地用尽全力大叫道,“咳──”一口黑血顺势自他的口中喷了出来,撒落在白成的面前,看得白成触目惊心,他慌张地上前帮白竑擦拭着,忧愁地唤道:“主公……”
白竑却推开了他,对着虽然停住了脚步但是却没有回头的白霁昀冷冷地道:“你以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这领主之位就非你不可了吗?你以为我病成这个样子,就拿你拿你的沈雷哥没有办法了?”
听到白竑提到沈雷,白霁昀惊地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犹如风中残烛目光却依旧炯炯有神的父亲。
见白霁昀总算回头望向他,白竑严厉地继续道:“如果你不想你的沈雷哥出事,你今天就给我去祖庙好好跪在祖先牌位前反思!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白霁昀抿紧了嘴唇,憎怒地瞪视着白竑,他知道白竑说到做到!纵然白竑病成这个样子,但是要威胁到他威胁到沈雷却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现在实在不宜和白竑起正面冲突,小不忍则乱大谋!日后他再好好和沈雷解释吧!
生生地咽下了这口气,白霁昀藏起心中的愤怒,淡淡地应了一声:“孩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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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蔽日,电闪雷鸣,骤雨狂倾,木门在烈风qiáng推之下咯吱作响着,伴着雨声,更显得房内的空dàng。
白成自祖庙那边朝白竑的寝房走过来,站在走廊上抬头望了一眼雷电jiāo加的天空,觉得有些沈闷,顺手理了理衣冠,上前推开半掩的房门,就看到白竑直挺地坐在门前的榻上,一片漆黑之中那双jīng锐的眼睛特别的醒目。他上前行了个礼,拿起一边的火折chuī了chuī看到了火星便去点亮两边的烛台,顺口问道:“怎么也没个奴才侍奉着?”
“是我让他们都退下去的。咳、咳咳──”白竑咳了两声,开口问道:“如何?”
白成笑道:“少主公认认真真地跪在祖庙里,两个时辰都不曾动一动。”
白竑静静地凝视着门外的大风大雨,良久才道:“真是难得……”
“是啊,果然是成家立业,少主公自成亲以后真是越来越有主公的风范了。”白成点好了灯,接到白竑的目光,立刻将房门关上,静候着白竑的吩咐。
点燃的烛火映在白竑的脸上,更显得他脸色蜡huáng,让他看上去如同这风中摇曳的烛火一般,也许下一秒便会随风而逝,白竑闭了闭眼睛又骤然睁开,将目光投在了半明不暗的火光之上,双目里反衬着两簇火花又添了几束冷寒的光芒,让白成都有些不敢直视地低下了头。
白竑慢慢地转过眼珠,瞧向底着头的白成,看似漫不经心地道:“看来这个沈雷还真是留不得,你尽快把他处理了吧。”
“主公?”白成对于白竑突然的决定有些意外,不解地问道,“少主公既然去了祖庙为何还要沈雷的xing命?”
“正是因为他为了沈雷居然乖乖听命于我,这个沈雷才更不能留。”
“老奴不明白……”白成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面无表qíng的白竑,便见白竑睨了他一眼,森然道:“今日他为了沈雷听命于我,难保他日他不会为了沈雷而受制于他人丢了整个白地。”
“主公怎么会这般想?以老奴之见,这沈雷是难得的将才,将来必能为少主公出大力,而且他对少主公是绝对的忠诚再加上他本身武艺高qiáng,又怎么会被人利用来对付少主公?”他对沈雷既有同病相怜的同qíng,又多了一份嫉妒,白霁昀对他比之白竑对自己实在是要好太多了,而且杀了沈雷他对白霁昀也不好jiāo待……“哼!忠心?你对我是怎样的忠心到头来还不是出卖了我!”白竑冷哼了一声,猛地说道,令白成不禁惶恐地瞪向白竑,便对上了白竑那双犀利得令人恐惧的眼睛,他慌忙又低下了头,急急辩解道:“主公明鉴!老奴对主公绝无二心!”
“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和昀儿私下里的jiāo易吗?”白竑又是一句惊人语,将白成吓得冷汗直流,立刻扑跪在地,诚惶诚恐地道:“主公恕罪!但是老奴绝无害主公之心!更没有要出卖主公之意!因为少主公是主公之子,老奴才会帮着他的!但是绝对不会因此而背叛主公!”
白竑高高在上地看着吓得颤抖的白成,猛烈地咳了起来,那咳声凄厉得似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了,咳得白成顾不得许多,忙从地上爬起来,上前轻拍着白竑的背,却见白竑陡然大声一咳,几丝暗红竟飘入空气之中,一股似有若无的腥味渐渐淡开来。
“主公您!”白成愣愣地看着白竑嘴角的红色,一双眼睛顿时被染了个通红,该死的白霁昀骗了自己吗?!他猛地牙齿咯咯作响起来,就算白霁昀是白竑的独子,胆敢伤到白竑的他不管是谁都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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