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半缘_秋至水【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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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霁昀因她脸上的伤凄心底多少有些触动,只是……他很害怕,怕自己一个松解,换来的便是彻底的背叛,有气无力地道:“宁愿我负天下人,而不愿天下人负我……”

  柳云嫣将他放在琴上的手一推,冷下了一张脸,道:“不是天下人负了你,而是你偏要天下人负你,你不管亲者疏者统统拒之于门外,疏者自疏亲者也疏。”

  白霁昀瞧着她,有了一丝动摇,但紧接着又望向屏风后,转身背对向柳云嫣,看不清表qíng地说道:“说得真好听,你们又有几分真心待我……”

  柳云嫣也望了下屏风后,突然紧张了起来,很快又定了下来,瞧着白霁昀轻声道:“你不曾给出过真心,自然感觉不到他人的真心,你若肯将心门开上那么一点点的fèng,便也不至于全然感受不到……至少那人对你的全心全意你不会置之不理……你这个样子,不止拒绝了别人也拒绝了自己,非要等到失去你才能明白过来吗?”

  白霁昀只是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屏风,他本想来这里平静下先前心中的混乱,只是……他到底是来错地方了,不再说什么,他转身离去。

  柳云嫣哀然地看着那离去的身影,她心中好恨,但是看到那离去的身影如此孤寂,她偏偏又恨不起来,看到白霁昀这个样子,她便想将那埋在心底的事告诉于他……还说沈雷如何如何,自己又何尝不是……但是她明白白霁昀的心无论如何是不会落到自己身上的,而说了那事他心门开了又如何?能让他打开心门的人始终不可能是自己……这苦涩压在心中酿造着,苦味越来越苦,她泄恨地双拳砸在木琴之上,“砰”地一声弦断琴破,一双玉手也滴落出点点血红。

  “你这又是何苦……”一个低沈的男音自她背后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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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屏风,不见其人,柳云嫣不必回头也知是何人来了,这人还来得真是时候,方才白霁昀难得有些松动,而如今只怕防她防得更厉害了吧!眼里尽是苦闷,任由手上的红色一点一点地滴落渗入琴木之中,却还是置之不理,身体之痛又怎能和心痛相比……“你来这里做什么?”不同于对待白霁昀的态度,柳云嫣收起了自己的真xingqíng,又恢复了那个看似柔弱却拒人于千里的玉琼楼花魁。

  “我来看看你而已……”屏风后的声音变得有些伤怀,那人缓缓走到前方来,与她相视,虽然与她对视着,可是他在她眼中却寻不到自己的影子,她心里也始终只有那个白霁昀吧?自己若是能被她看上一眼,已经是奢望了……柳云嫣半敛眼眸,遮住眼中的光,在这青楼中打滚多年,哪里会不明白对方心意,只是……他若知道自己真实身份还会待自己这般好吗?只是就算全心全意又如何?自己只怕也无能为力回他一颗真心吧?呵呵……这尘世间的人啊……她低头望着滴血的手,握紧了拳头,半晌方道:“我有一事相托……”

  那人倒也不意外,也没问是何事,便道:“你说吧。”然后皱起了眉头望着她手上的伤,熟悉地自一边拿出纱布和止血的药,看来他对此处还颇为熟悉。他在柳云嫣的边上坐下,技巧地为她处理起伤口,动作轻柔让柳云嫣不感半点疼痛,只是见那红色的碎木,他心中有痛,痴望着她。明明知她心里有人,却还是想要守候着她,qíng这一字,有时候偏就如此让人自我作践,不是不想割舍而是无法割舍……柳云嫣默默地瞧着眼前的人为自己包扎好伤口,硬是装作不曾看到那眼中的痴望,平息下心底的起伏,方缓缓开口道:“你去找白沈雷吧。”

  那人问道:“你要我杀了他?”

  “不……”柳云嫣自那人手中抽回他已包扎好却还舍不得放开的手,走向窗边,凝望于白霁昀已经走到街道尽头快要消失的身影,轻轻地道:“我要你去救他,千万别让他死了……”

  那人倒有些吃惊,似乎没有料到柳云嫣这般决定,道:“白霁昀不是要白沈雷死吗?你这么做……”他还以为她凡事皆听白霁昀的,白霁昀要谁生她便要谁生,白霁昀要谁死她也绝对不会出手相救,这会儿……柳云嫣并没有回答那人的问题,只是坚定地说道:“我只托你保住白沈雷一命,其它的事你不要管,你不做也罢……”白霁昀真的想要白沈雷死吗?她也开始琢磨不透起来了,只是她知道沈雷死了白霁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呵……明明是一个能除去沈雷的最佳机会,可是她到底不愿意白霁昀伤心吧……希望她这样的决定是对的……那人自她身后传来叹息,道:“我又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了?你托的事,我一定办到!”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便又归于沈静,仿佛自始至终都只有柳云嫣一人。

  柳云嫣知那人已经离去,这人武功之高qiáng只怕不在沈雷之下,可刚刚却又被白霁昀发现,白霁昀有多少斤两她自然明白,这人分明就是存心的……他这般做又是何用意?想要白霁昀吃醋还是让白霁昀怀疑起自己的真心?

  呵呵,这人对自己到底也留了些心眼呢,或许正如白霁昀所说,这琴弦虽只有七根看似简单,但音色复杂而变化多端,这人心看似一心或许正是包藏了他心……想到白霁昀,他下午便要去景山别院,怕是要好些日子不来她这里了吧……她又多了几分寂寥,望向窗外,街上人来人往好生热闹,只是那热闹却不是属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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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过后,白竑和白霁昀便起身去了景山别院,景山离白都倒也不远,庞大的队伍三日便到了景山。

  白霁昀坐了三天的马车,颠簸得心中更加烦躁,刚到景山他便独自一人离了别院,去了后山小院,那小院离别院一里之路,像隔于人世,自成一体,平时少有人去,只是有固定的下人去那里打扫。

  那院子原先是为他娘亲特意造的,他娘亲喜静,他父亲这才又在这大院一里外又建了这小院。记得他还很小的时候,娘亲常会带他来这里,娘亲总爱一身素装立于这绿柳之下,暖风chuī来,柳絮漫天飞舞,衬着娘亲缕缕黑发,只让他疑似九天玄女落凡尘。只是这天下到底没有神仙般的人,只要落于凡尘,便是神仙也不得不忙于算计……他轻抚上一边的柳树,那时候他一想娘亲就不顾父亲反对径自跑到这景山小院,也是在来这景山小院的路上遇到了沈雷──所谓沈雷,闷声不响却惊天动地,这名字还真是符合沈雷,沈雷看似淡雅其实做起事qíng比谁都深沈,不经意间早已胜券在握。

  不自觉将指甲陷入树gān之中,白霁昀怎么也挥不去心中的烦躁,那日送沈雷的早上,他那一句话已是提醒沈雷,睿如沈雷者又怎么不会明白他话中之意,只是现在沈雷被去了左右,前有流寇后又有张廷敬的部属,只怕这一仗要想安然脱身难上加难……闭上双眸,竟见沈雷倒于血泊之中,他心中一惊,陡然瞪大眼睛,更为烦闷地摇晃着头,他这是怎么了?既然下定了决心,又何必犹豫再三──这可不是成大事者之为!

  以前,他有烦心之事只要来此便能心qíng转好,可是如今为何……“沈雷哥……”他轻唤了一声,猛一抬头,突然想到往年都是沈雷陪他来的,如今怕是再也无人陪他来此了,如父亲所言成大事者注定孤寂,用孤独来换权力换来的究竟又是什么……暖风轻拂面,只是那暖意却不入心,白霁昀反倒感到点点寒意,冰寒起自心底,一点一点地蔓延于身,令他难以承受地抱住自己。

  原本来散心的,这会儿反倒是越加烦心了,白霁昀重重捶了一下一边的树gān,心浮气躁地转身离去,一无所获地回了别院,晚饭也不吃地去了自个儿的房间,蒙头睡觉,只是一直无法入眠,心里杂七杂八地混乱着,直到第二日jī鸣才有了睡意,朦朦胧胧之中入了梦乡……“昀儿……昀儿……”白霁昀迷迷糊糊之中听得有人呼唤自己,转身一看竟是自己的亲娘游寒梦,只见游寒梦依旧是风姿卓越一身淡装,面带桃花,一笑百媚,仿若又回到了他三岁那会儿,他心中一喜,正要应声,便见一小人儿抢先一步,奔向游寒梦,口齿不清地叫道:“娘亲,抱抱──”

  他愣在了原地,那不是自己吗?

  游寒梦抱住小时候的他,在那小脸上亲了一下,道:“我家昀儿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听得游寒梦这般一讲,他不自觉也有了真心笑颜,那时年纪虽小,他的记忆也是模糊不清,却还记得娘亲对自己的疼爱,他也最喜欢娘亲了,便是后来娘亲被人掳去了吴地,他心中始终思念着娘亲,常常因为吵着要娘亲而被父亲惩罚……刚想到此处,没想到背景一转,他不知何时已来到白府偏院,再一转身便见白竑抱着虚弱的游寒梦,直奔偏院,他悄然跟于后面,见白竑将游寒梦置于chuáng上,又吩咐了下人来照顾,然后转身对游寒梦道:“寒梦,你只管在此休息,你不必担忧,凡事有我,往后你还是这白府的主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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