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_清尊【完结+番外】(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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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经室里,东君浏览满室的经书,当他的手按在一本书上时,另一只手几乎同时出现,覆在了他的手上。

  东君微惊,转头,触到一脸淡漠的玄真。

  “抱歉──”yù从温润下抽出,但玄真却一把握住了那只要逃开的手。

  东君心一紧。

  紧紧握住掌中的手,玄真仿佛没看到东君脸上的惊慌,自若地捏著他的手,并细细把玩。一百多年的修炼,使东君的身体更完美了,就是一双手,都皙白剔透。

  “……”东君蠕了蠕唇,想要开口叫他放开他的手。自从来华阳dòng修真,他与他从未这般亲近过。玄真冷若冰霜,他的一厢qíng愿在他眼里像个笑话。他冷眼旁观,看了一百多年,没有任何回应,就这样放任他心底yù望的滋长,日复一日,一百多年了,他的qíng,何时才能到尽头?

  “百年前,在白玉潭,你便是用这只手两次抓住我的手腕?”

  “啊?”东君一时没有反应,只能愣愣地看著玄真超尘脱俗的脸,他的眼睛很黑,没有平时的寒彻如冰,似乎多了些什麽,却探不出来。

  “你很执著,东君。”启开薄唇,玄真道,“你修真,不过是为了自己心底的私yù。”

  满身láng狈。东君想躲开玄真嘲讽的注视,却可悲地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躲。一百多年了,他们二人谁都未点破那层隔纱,然在今日,一个普通的早晨,眼前这无qíng的人用冷淡的语气说出事实。

  “你──很早就知道,不是吗?”东君沙哑地说。“最初你就置身度外,对我的qíng不理不睬,今日何必……何必点破?”

  “你很痛苦?东君?”他突然柔和了声音,那黑眸里的冰竟融化了几分,多了丝温意。

  可能吗?

  东君不敢置信。

  不懂qíng的玄真,忽然……懂qíng了?

  嘴角微扬,玄真露出一抹淡笑,那是在白玉潭初见时,流露出来的亲和温意的微笑。

  “很少有人在修炼了百年後,仍未历劫。东君,你道缘虽深,但劫数难度,这也就是为何我当初劝你返回红尘,安生过凡人的生活。可惜,你太执著,为了私yù入道修道。”松开手,玄真把视线移到满屋子的经书上,而东君困窘地把那发烫的手藏在袖子里。

  百年修道,竟抵不住瞬间的动qíng。

  “是劫躲不过。我想了百年,看了百年,顿悟了。”玄真伸手,出其不备地抚摸东君的脸,温笑道,“东君,你和我的qíng劫躲不过,只能面对了。你可愿和我一起度qíng劫?”

  东君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望著眼前那如沐chūn风般的笑颜。

  一起度qíng劫?

  他和……玄真?

  可能吗?

  真的可能吗?

  冷qíng的玄真,心底──有他?所以,他要求和他一起度过qíng劫?!

  後退一步,东君远离玄真的温qíng。想了念了奢望了百年,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回应,就这般痴痴地守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在无尽的梦里辗转反侧,守在孤独的华阳dòng里,只为了等待主人的归来,日复一日,心底的qíng越藏越深,越沈越浓,可是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著,不敢亵渎了那神圣不可侵犯的人。此时此刻,眼前这人真的是玄真吗?他竟然……回应了他的感qíng?

  枯竭了一百多年的泪水,在这一刻涌现而出,酸辣苦涩。

  尝到自己的眼泪,东君摇摇头,害怕这只是个笑话,怯懦地逃出了藏经室。

  眼睁睁地看著那人蹒跚地逃离,没有阻止,被留在石室里的玄真静静地立在书架旁,抬起那抚摸过东君脸颊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幽暗的眼眸闪过一丝红光,瞬间又变得冰冷寒彻。

  躲在门口看到一切的太光踱了出来,问玄真:“如果不喜欢他,为何要伤害他?”

  背对著门口,玄真淡淡地回道:“你又怎知我不喜欢他?”

  太光一时无语。他不相信,玄真会突然顿悟,明白了何为qíng。是什麽使玄真突然转了xing?

  “我只希望你们不会落得我这般田地。玄真,qíng劫并不好度,虚qíng假意只会令自己後悔莫及。”扫过尾巴,太光转身离开了。

  翻阅经书的玄真嘴角勾了勾,沈寂。

  “我……能相信他吗?”立在华阳dòng口的东君低声问。苍穹一片清明,煦日普照山川,人心却如那飘dàng的云,不知归处。

  太光蹲坐在他身边,同他一起看著dòng外。

  “你想相信他吗?”

  东君眼一热,又想流泪。“想,怎麽不想呢?毕竟……这是我来寻找玄真的初衷啊。修真,仅是借口罢了。”

  “果然……”太光吐了吐舌头。“我看到你第一眼时,你说来找玄真,我就有感悟,你不只修道那麽简单。”

  “可是,我不修道不行啊。玄真他非凡人,他可以长生不老,我却一过百年便要落入轮回,再不能相见了。我不甘心啊,所以我要修道。修道,或许还有机会。等了一百多年,视我为无物的玄真,竟然……竟然回应了我。”

  “修道之人不说诳语,不能言谎。玄真既然这样说了,那麽,就是当真了。”

  “是啊──”轻轻一叹,东君舒展眉目。“qíng爱,就像一场赌注,更像一味毒药。沾一点,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低头,对太光怡然一笑,他离开了dòng口,往藏经室走去。

  太光一直坐著,狐狸眼痴痴地望著天空。

  错了,错了,qíng爱非赌注,无关输赢。在qíng爱面前,力量再大亦无济於事。千万年来,多少人陷於qíng而无法自拔,又有多少人为qíng苦为qíng恼。爱不爱是一句话,却……不能永恒,不能长久。

  qíng长,长不过天地日月,爱深,深不过龙潭海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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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封印的感qíng一被释放,就再也收不回了。

  他像青涩的少年般,在爱恋人面前常常无措,在那人不注意的时候,痴痴凝望,却不料被他扑捉住目光,红cháo满面,尴尬地躲开,不经意地瞟到那人眼中的一丝笑意,自己便又懊恼了。

  “你不必小心翼翼。”原是坐在蒲团上诵经,因感到身旁人气息不稳定的波动,玄真停了下来,慢慢地说。

  东君一窘。

  诵经有三诵:神诵、心诵、气诵。故,诵经过程中绝不能打扰,不能心神不宁,更不能思yīn阳,不能jiāo谈,不能轻慢天文,触犯真灵。诵经当令心目相应,目无他视,心无异念。

  他神不宁,心不静,是诵经大忌。可玄真竟为了他开了口忌。

  放下经书,收了功。

  “你我既已互表qíng意,便是有qíng人了。qíng爱不可抑制,你想向我索求什麽,就开口要,我回应了你,就会付出同等的qíng爱。”玄真温和地看著他说。

  东君抿了抿唇,道:“我……只是不敢相信,自己能真得到你的qíng,似梦似幻,太不真切了。”

  “我是初次动qíng,也不知如何表达。”玄真的声音听来冷静如昔,除了神态较之以往温和一些,倒没什麽变化。

  “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总感到许些不安。”

  “是我做得不够多吧。”玄真微微一笑。自从他应了他的qíng後,常露笑容。“凡尘中的人们互诉衷qíng後,常常付诸行动,共赴那云雨,升华两人之间的爱qíng。”

  东君低下了头,更窘了。玄真是自小便进入修真界,不懂何为含蓄,直言不讳,可东君毕竟曾在尘世教化了二十五载,对那私房之事避讳颇多。

  “待寻个吉日,你我便探讨那房中术吧。”玄真以寻常语气说出此话後,作为唯一听者与当事人,当下通红了脸,急忙寻个借口,躲避去了。

  不知打哪钻出来的太光大摇大摆地跳上蒲团,舔了舔粉嫩的前爪,不赞同地说:“你这般直言,不怕吓跑人?东君面薄,不像你脸上的那层冰厚。哪有刚qíng意相通,就谈及肌肤相亲的?”

  “qíng到深处自当行,jiāo合为天道之常。”

  “天道之常,yīn阳相jiāo。你和东君皆为男子,违背yīn阳,就不怕天遣?”

  “何为yīn,何为阳?yīn阳乃天地两极,日月两像,jīng之两气。神本无相,那男女形体只是存在形态,非yīn阳界线。修气为yīn,修气为阳,顺其自然。修真待到飞升之时,舍去ròu体,单以jīng气神存在於天地之间,或男或女,或yīn或阳。我和他形体同为男,但修了yīn阳之气。他是阳,我是yīn,他吸日之jīng华,我吸月之jīng华,yīn阳相jiāo如何违背天地?”玄真侃侃而谈,太光知道自己又被他念了一次经,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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