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花来到他身边,低声问他:“你对如衣……感觉怎么样?”
“什么?”墨无雪不懂。为何他们提到如衣时,都小心翼翼的?
他的疑惑与不解,使燕飞花yù言又止。寒纪舞跳回他怀里,他断了要说的念头,朝不远处指了指,对墨无雪道:“那里是如衣的私塾,你要去看看吗?”
墨无雪没有追问,把疑问摆在了心底。再看燕飞花与寒纪舞的亲昵,暗叹-口气,便知自己无任何希望了。
顺着燕飞花所指的方向,他望过去。如衣的私塾吗?
阿玉向他们挥挥手:“好啦,我去田间了。另外,雪儿,如果你要再住些时日,就多陪陪如衣吧,他一个人……怪寂寞的。”
墨无雪点点头,燕飞花拉着寒纪舞,向他说声再见,便双双去别的地方了。
然后,又剩他一个人了。
孤独地立在小道上,jī犬的叫声起起落落,双脚无意识地向村里的私塾走去。
如衣,清雅的如衣做夫子时,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年少时,他要离开村子,到外面闯江湖了。走之前,玩伴们都来送行,众人送到村便跟他挥手了,唯有如衣,一路送他至十里亭。
那时候,两个人默默地行走着,jiāo谈的不多,但总是依依不舍的。
如衣问他:“出了村子,何去何从?”
前途一片渺茫,他望着天上的云,轻叹:“不知道,走一步是一步吧。”
如衣沉寂了几许,低头,说:“保重!”
他停了停脚步,拉着如衣的手,问:“你呢?将来你要做什么?”
“我……”如衣微怔,似乎有些困扰,“当个私塾的夫子吧。我家里书很多呢。”
是啊,如衣家里的书很多,从他曾祖父那代传下来,到了他这代,数不胜数。
如衣一家,是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一家。听说,他们曾祖父做过某国的谋事,为国主打得天下,但因国主猜忌,他曾祖父带着家小来到了这个世外桃源。
现在,如衣如愿的成了一名夫子。
“南有?木,葛?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木,葛?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木,葛?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注:出自《诗经。木》)私塾里,如衣一身素衣,手执书卷,用不高不低的声音,缓缓地念着古诗,而学生稚嫩的声音随着他起起落落。
墨无雪静静地立在窗台边,窗边桃花盛开,正是chūn意闹。
视线柔软地落在屋里那抹温润的身影上,不知不觉,发怔。
沉浸在学海中的如衣,圣洁而缥缈,那低低地一笑,轻轻地一挑眉,颔首,扬嘴角,?眼,如此的从容不迫。
不经意地,他向窗外瞟来,视线对上他的,微一愣,继而淡笑。
他没有开口说话,笑过之后,移开了视线,继续讲学。
失落窜上心头。
墨无雪手搭在窗边的桃枝上,抚着含苞yù放的花蕾。眼睛移向淡蓝的天空,天空一片渺然,淡如纱的云随风飘过。
不知过了多久,学生下课了,喳呼着出来,几个孩子经过他时好奇地瞅瞅他,有的指指点点。
他没有在意,白如衣走向他,问:“怎么来了?”
“没什么事儿。”随着如衣的步子,和他并肩走着。“完课了?”
“嗯,接下来是许夫子的课。”
“许夫子?”
“呵,这村里可不只我一个夫子。”白如衣捧着书本,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墨无雪配合着他的步伐,闲倩逸致地与他走在乡间小道上。
“早些……遇上小舞他们了。”他低语。
“小舞啊。”白如衣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他和飞花住在一起了。”
墨无雪咳了一声,不自然地张望着。“……我知道,我……会祝福他们的。”
白如衣扯了一根糙梗,择了一条道,继续走着。墨无雪莫名地感到慌张,他不明白如衣身上为何隐约缭绕着一股哀伤气息。
“要去看看『燕尾瀑』吗?”白如衣将糙梗咬在嘴里,动作间多了一丝顽皮。
“呃,好……好的。”迷失在他的自然中,墨无雪木讷地点头。
白如衣扬了扬嘴角,拉起他的手,阔步而行。
两人行走着,穿过片小树林,转几个弯,便到了燕尾瀑。
“燕尾瀑”,如其名,高两米,水分两股钱泄而下,如燕子的剪尾,剪尾下面是一个颇大的水池,不是很深,清澈见底。水流成一条小溪,弯延而下,流过村子,形成村子的主要汲水之道。
两人立在瀑布前,迎着凉如丝的水气,满足一叹。
白如衣找了一块可坐两人的石头,墨无雪和他一同坐了上去。
两人并肩坐着,享受着自然之气。
“这瀑布还是老样子,十年了,丝毫未变呢。”墨无雪捡了一块小右子,扔向溪潭。
“不,它在变,只是我们未察觉。表面虽未变,内在定是不断的变化。”
墨无雪思索了一下,点点头。“的确,有些事不能只看表像。”
一阵风chuī过,摇晃着瀑布旁生长着的野花儿,那粉嫩的花儿被chuī落几许,顺着瀑布,融入了水中,随波逐流。
“落花有意,流水无qíng……”清雅的声音,突然响起。
瞪着那被水冲散的花儿,墨无雪脊背一僵。
“其实,真正的是落花无意,流水有qíng。”白如衣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
“此话怎讲?”墨无雪不解。
白如衣修长的手指一抬,笑语:“你看,花儿原是不qíng愿的,却是被风儿qiáng行chuī落了,而水带着它,流淌着,不离不弃。这不正是落花无意,流水有qíng?”
墨无雪一愣,见白如衣认真而正色的表qíng,笑逐颜开。“你啊,还是那般的独特,总是有你的道理。”
年少时的如衣,便学富五车,能举一反三,最叫人哭笑不得的是他有时歪理一堆,却令人无怯反驳。
“我愿做那流水。”白如衣掠了一下发丝,转脸面对墨无雪的笑脸。
笑意,渐渐地凝固,墨无雪看着白如衣俊美如斯的脸,不禁深沉了黑眸。
“我喜欢你。”
轻、淡、雅的声音,融合着水声,在墨无雪的耳边如波痕般划过。
他微张了张嘴,呆愣。白如衣专注地望着他,较一般人淡红的薄唇轻启:“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在你离开村子之前。”
“我……”墨无雪无措。他不知道,如衣喜欢他?他们是儿时的玩伴,是青梅竹马,在离开村子之前,他向小舞许诺,许诺十年后回来找他。可如衣……如衣却在他不知的qíng况下,喜欢他?
白如衣见他傻愣地望着自己,便笑出声。“不必如此惊讶吧?”
“呃……是,是有一些。”他挪了挪身子。
如衣瞟了一眼两人之间多出来的距离,“我知道你……喜欢小舞,我不会勉qiáng什么。”他耸耸肩,“很早就没有……奢望了。”
墨无雪的心随之一揪,他担忧地望着白如衣。白如衣低垂着眼,轻道:“只是这种qíng愫埋在心里十几年,很想吐露出来,抱歉,给你带来困扰了。”
“不——”心很乱,却不反感,也没有抗拒,只是……莫名的心疼。
“午时了!”白如衣倏地起身,抚平了有点皱的衣袍,冲他一笑。“走吧,回去弄午饭吃。”
墨无雪复杂地望着他。
他向他伸出手,偏着头,温润如玉。
没有犹豫,墨无雪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中。
第2章
如衣……喜欢他?
吃了午饭,墨无雪借口说要到小舞家去看看。
如衣边收拾着碗筷,边问他晚饭是否回来吃。他应了一声,说回来吃。
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停停走走地到了寒纪舞与燕飞花的住处。
立在那被牵牛花围绕着的木屋前,他犹豫了。
找小舞何事呢?问他知不知道,如衣……喜欢他?
可小舞又怎知呢?懊恼地蹲在地上,抱头。
“无雪哥,你在做什么?”寒纪舞清脆的嗓音在头顶上响起。
他抬头,不好意思地站起。“呃,想来你们这里串串门。不会不欢迎我吧?”
寒纪舞哈哈一笑。“怎么会呢?进屋坐坐吧?”
“不,不了,就坐你家门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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