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_末回【完结+番外】(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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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平安在原处一直站了很久,很久……

  回到家时,他爹娘一把将他拽进屋里锁上房门,紧张且慌乱地在他面前摆出三张面额均为五百两纹银的银票。

  宋家二老活这么长时间,头一回见这么大面额的银票,就压在宋平安他们昨晚睡的那张chuáng上,他们离开时宋大娘进去一收拾立刻便发现了。

  宋平安哑然半天说不出话,宋家二老最后把三张银票严严实实收好藏起来,说等下次huáng小天来还上,他们宋家已经欠他家太多,这钱,无论如何都不能收下。

  宋平安呆呆地一直坐在椅子上,脑子里想的,是烨华离去前,坐在马上披风飞舞俊逸脱俗的样子,还有眉目清冷薄唇轻抿的那张脸,心里,太多,太杂。

  第三章

  huáng小天回到皇宫依然是皇帝邵烨华,宋平安站在宫门下依然是守门护卫,住在简陋小屋里的郑容贞还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宋家的两位老人不再念念叨叨儿子的婚事,而是时不时提起他们的孙子是不是长大些了……一切看起来都没什么改变,而一切又隐约在悄然改变。

  隆庆帝在位第十八年,也正是平安三年,接连三年国内风调雨顺,加之皇帝在民间实施的一连串兴国之策逐渐显现成效,邵朝自建国来头一次真正进入一个逐渐迈向繁盛、百姓安居乐业的时期。

  这样的逐渐兴盛,真正体会最深的则是身处于这个朝代的百姓,前几年京城的街道固然人来人往热闹喧嚣,但当时街道两旁多是前朝留下的旧屋,处处透着斑驳沧桑,从各地赶来聚集京城的逃民、行乞者到处都是,有时候甚至还能看见冻死、饿死、病死的人。

  然而现在,难民和行乞的人逐年减少,街道上新盖的房子越来越多,在街上做生意的小贩和商人也越来越多,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较之以往,热闹之中还多了份活力。

  宋平安算是其中感觉最深的一位吧,侍卫营里发的薪俸越来越多,他爹在外挣得赶来越多,而他娘亲织了些布去卖都能卖出以前想不到的好价钱,他家的房子三个月前刚刚翻新过,多盖了一间屋做杂货房,妹妹嫁出去后空下的房间留出来摆上榆木chuáng和家具,这是给宋平安的孩子宋靖平准备的。

  宋靖平这个名字是烨华取的,他把靖霖这孩子抱过来的第一天,宋老爹就让看起来学富五车的他给他们的孙子取个名字,烨华没有多想,看看当时显得拘束的宋平安,张口就说了这个名字。

  靖平,取自靖霖名字中的一字,再取宋平安名字中的一字,意思为安定光明。

  宋家二老对这个名字格外的满意,余下的时间一直对着孩子靖平靖平的叫着。

  今天,领了这个月的月薪轮休出宫的宋平安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回家,在熟悉的酒家买了一壶酒后,捧着酒壶穿过摩肩擦踵人来人往的街道走进小巷,最后来到郑容贞那间没有丝毫改变依然落败的房子前,深怕把陈旧的木门推折而小心翼翼地拎起屋门走进去。

  这次郑容贞没有到处乱跑很安分地待在家里,并且很让宋平安意外地对着平摊在小木桌上的宣纸挥笔泼墨,明知道他进来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依旧洋洋洒洒地在纸上描绘。宋平安好奇地凑近一看,才知道他原来是在纸上描绘一副仕女执扇倚桃图。

  宋平安不懂这些,却分外看得清桃花的红和美貌仕女的切切盼盼,粉色的花瓣落在鬓角便是珠钗,落在肩上便是花绣,落在地上便是相思。

  「好漂亮!」

  在宋平安的惊赞声中,郑容贞绘完最后一笔,退后几步左看右看没看出有何不妥,落笔,取出一枚印章沾匀红泥先在纸上试盖然后再印在壶的角落,移闭,露出两个宋平安看不懂的字。

  宋平安对此也没过多在意,反而对画中的人有一些在意,他放下酒壶,郑容贞几乎是同时拿走捧在怀里,打开塞子对嘴就灌进一大口。宋平安看了他好几眼,最后吞吞吐吐地道:「郑兄,这画里的人,该不会是小琴吧?」郑容贞连脸色都没变一下,继续喝酒:「不是。」「那这是……」

  「撰想出来的人物罢了。」郑容贞抹了抹被酒沾湿的嘴角,「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去找份活gān赚钱养活自己吗?」「对啊。」

  「所以我就画一些画拿出去卖。」

  宋平安的双眼顿时发亮,再一次仔仔细细地看这幅画,再一次感慨:「你的画一定很好卖!」郑容贞撇了一下嘴角:「赚些酒水钱罢了,没名没气又没有可以仰仗的人,多少人会买你的画?」「谁说的,我会买!」说罢,宋平安伸手开始掏钱,「这幅画多少银两,我买了!」宋平安老早就指望着这个不肯接受他接济的郑容贞找份活gān,如今见他总算有目标,怎么会不分外支持,更何况他真的觉得这幅画画得很好。

  「你想买,我还不卖呢。」郑容贞捧着酒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愣住的人笑了一笑,「你想要我的画,只能用酒来换。这些年你给我送来的酒够换一车的字画了,可惜这幅是我给一家画坊画的不能给你,下次郑某再给你画。」看到他笑着举高手里的酒示意,宋平安才明白过来,憨憨地挠挠头,也跟着笑了。

  看着他一副老实人的笑脸,郑容贞在捧壶喝酒之前,静静地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思虑。

  「平安,日后若有需要郑某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宋平安一脸莫名,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笑道:「我能有什么事,你呀才最让人担心。」郑容贞只是一笑,话锋一转:「平安,你快二十六了吧,你家人就没催你成亲?成家立业是人生大事,你都这个年纪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我着什么急呀,我连孩子都有了……」

  「什么,你有孩子?」郑容贞吃惊得差点把嘴里的一口酒喷出来,「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宋平安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向他开口。毕竟这件事牵扯过多,很多事qíng都不是能够随意公开的,便没向郑容贞说明。这些年来,在爱孙心切的父母的感染下,宋平安早在不知不觉间,把靖平当成自己的儿子,每次见他,都忍不住抱起来亲亲,听他叫一声声爹时,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尽管没有主动去提及,可这次听郑容贞这么一问起时,还是自然而然地把孩子的事qíng说了出来。

  见到向来老实耿直的人一脸为难,郑容贞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好开口便不要说了。

  「谁都会有难言之隐,你不想说出来便不要说,郑某不是那种qiáng人所难的人。」「谢谢你,郑兄。」听他这么说,宋平安松了一口气。他不擅于说谎,更不想欺骗郑容贞这个朋友,但这件事牵扯实在过大,他难以开口,万幸的是能够得到他的谅解。

  「不管如何,郑某还是那句话,若你当我是朋友,日后若有麻烦,一定要找我。」诚挚的话语最容易让人感动,宋平安点头答应。

  「我会的,同样,郑兄若有麻烦也请告之平安,平安虽没什么本事,但一定会竭尽所能。」郑容贞对着他笑,猛灌一大口酒水后,递给平安,让他也喝,平安接过仰首也是满满一口。

  闲愁如飞雪,入酒即消融。好花如故人,一笑杯自空。

  过了一段时日,宋平安无意在街上一间画坊处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画,画的下端盖印两个熟悉的字。他问画坊主人,这两个是何字,主人答:阡陌。

  阡陌一画难求,阡陌一画值千金,宋平安给他送去几年的酒,他说可以换一车的画。

  这两年的时间,继皇长子靖霖之后,皇帝又陆陆续续添了两位皇子和三位公主,皇后刘氏仍然没有半点怀孕的消息,即使声音不大,但民间还是时不时出现皇后能不能再孕,有没有资格再坐着这个位置的风声。

  皇太后看似平静的表qíng下,瞥向皇后的目光已经带着不悦,太皇太后依然端坐于祠堂正中,默默执珠念经。皇帝依然是该上朝就上朝,该晋见大臣便晋见大臣,该翻后宫的牌子就翻,受他宠幸的妃子一部分都会有孕,雨露均沾倒无可厚非。

  皇宫便沉浸在这种一触即发的平静中。

  太后姓田,她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内阁大学士权倾朝野,经营数年自成一派门生无数,褔荫族辈,朝中不少官员都和他有所关联,由田大学士一手提拔,入仕不到半年便已经升任兵部侍郎的洛东海是内阁大学士田镇的外甥,也是皇太后的表弟,即使没有这个四品官位,光是这一层层关系下来,就能压死不少人。

  当然,这个洛东海也和他的身分一样目中无人飞扬跋扈,欺压百姓宿娼嫖jì闹市纵马,简直是朝廷律令禁止什么他就去做什么,在朝为官却目无王法,令人憎恨,偏偏这个坏透的人还有点本事,朝廷在军事方面急缺人才,而他恰恰就懂这个。

  也是因为他的身分,还有他的这点本事,隆庆帝什么都看在眼底,却也只能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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