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会长?”
宋景元呆了一呆,清澈的目光蒙了层灰。
“邢会长是前任陈州会长,一年前故去了,季祥冬是他的妻弟,身后还留了一名遗孀,托我……照顾。”
妻弟,那遗孀便是季祥冬的姐姐……便是那个采药的夫人?早夏和李遥安对视一眼,有点意外。
“等等,你说‘托你照顾’,”李遥安嚼出些的言外之意,皱眉道,“恕我失礼,阁下今年贵庚?”
“二十三。”
“你和我一样嘛,”李遥安挑挑眉,问,“季祥冬呢?”
宋景元略一犹豫,道:“二十七。”
早夏反感地皱起眉,李遥安更是几乎笑出声来:“二十七?遗孀也就罢了,他一个大男人……哈哈……二十七了要你照顾?怪不得这么无法无天,都是你照顾的?”
“不是,”宋景元苦笑道,“邢会长也知道季祥冬的xing子,所以只叫我照看遗孀,可那毕竟是亲姐弟,我若有一个怠慢,邢夫人那边信就寄来了。”
“没想到宋会长这么心软,”李遥安无奈笑道,“邢会长人都死了,遗孀嘛,适当给两个钱打发就——”
“他是我师父,十年前在陈州路边捡了我,”宋景元摇摇头,苦笑道,“直到他去年急病去世,养我九年,是我恩重如山的师父。”
早夏张开嘴,毫无意义地“啊”了一声。
怪不得他刚才对他笑。
“他三年前娶亲,我也看着的,所以……”他忽然停住,改口道,“师父临走时候给我的嘱托,一定要做好才是。”
说罢朝早夏看过去,眼睛里分明在说:若是你遇到这样的事,应该也是一样罢。
少年张了张嘴,附和的话到了嘴边,说不出来。
怎么说?说我这位师父若是遇了不测,我一定也认真的遵照遗嘱行事?
心头没来由地一阵害怕,这几日走来,早夏遇得怕了,若是平日心里觉得不踏实,只会因这一条。
永远不知道,前方会有怎样的路,会有怎样的危险,总害怕突然某一天,那人的庇佑就不在了。
明明已经握在手心里了,还是忍不住想,不管握得多牢,还是有可能被夺走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该是多可怕的日子啊。
李遥安看出他的心思,冷哼一声,明目张胆握了少年的手:
“我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原来是家事,最好管住了他,莫要让他出来祸害别人。”
说着拉早夏站了起来:“我们住在城南的齐家客栈,你最好快解决了这事,不然,过几天有人就要去衙门告我们偷东西了。”
“……好。”
李遥安走了几步,回头补了一句:“方才看你拒了那群商人,应该也有些本事,竟被这点事绊住,惹得整个金石圈子一起乱,我实在想不通。”
“因为你没做过徒弟。”
“你怎么知道?我确实不算做过,”李遥安微微一笑,道,“但你也该仔细想想,他留的遗嘱,别是你搞错了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越写越慢了……越写越慢……23
23、同心香未落 …
像是盛夏。
早夏站在院子里,瞧着枝桠间漏下的阳光出神,树下落了一地的绒花,粉白粉红的。
“呆愣着做什么?叫你背的东西,都背熟了么?”
树下青石凳,白发髯翁慈眉善目,笑意朦胧,早夏茫然片刻,抬起手,一册晦涩的素问经。
太虚寥廓,肇基化元,万物资始……万物资始……咦,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啊……”早夏点点头,迟疑地望着他:
“师父?”
吴老先生拄着拐杖站起来,仍旧笑眯眯的:“罢了,这段也难背,先歇歇罢。”
心猛跳了一下,望望周围,是昌隆街的小院子,心中不知是惊是喜:“师父?我以为师父已经过世了——”
“说什么胡话。”老人家慢吞吞地一笑,“还早呢。”
心又是一颤。
“那……李大哥呢?”
吴老先生皱了皱眉:“什么李大哥?”
早夏怔了怔,道:“李遥安。”
“哦,你认得他?”老先生惊讶地道。
啪啦。经书落到地上,绒花漫散。
——是梦?
“别发呆喽,背了一早上书,呆会儿吃个饭,说不定下午时雨来找你玩呢。”
——哪头是梦?
“怎的还愣着?”
早夏慌慌张张地捡起书来,芙蓉花钻进了书页里。
“师父,我好像做了个梦。”
“嗯?”
“我梦见师父去世了,有个人来带我走。”
“哦?”
“我……我好像还喜欢他。”
老先生乐呵呵地道:“做这样的梦?那是长大了。”
早夏呆呆站着,忽然间迈不动步子:“可我以后就见不到他了,是么?”
吴老先生哈哈一笑:“什么模样让我们夏儿迷成这样?师父以后给你寻个更好的姑娘。”
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块,沁凉的风灌进心里,连着眼睛疼,早夏捏紧书本,颤巍巍地摇头:
“我,我不要……”
小扇子似的的绒花跌落到肩上。
就算他是个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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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
有什么东西扣在头上,早夏恍恍惚惚地摸过去,是厚厚的账本。
眼前点了盏灯,毛笔还攥在手里,算盘打到一半,听见背后有人叹一口气,似笑非笑道:“回来没一会儿就知道睡,看这天色,要睡也该到chuáng上去睡了。”
“——李大哥!”
李遥安毫无防备就抱了个满怀,等反应过来,也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了,顺着他柔软的头发,笑眯眯道:“怎么了?”
少年埋头在他肩上,半晌,闷声道:“没怎么,就是做个了梦。”
李遥安忍俊不禁道:“梦见什么,给吓成这样?”
“……没梦见什么。”沉默半晌,才小声道,“梦见师父了。”
“想吴老爷子了?”
“……不是。”
“不是?”
——是想你了。
早夏不答话,撑住他的肩,抬起头问:“你说,如果现在是个梦,醒过来就再也见不着了,怎么办?”
“怎么办?本就不是梦——”李遥安不置可否,偏过头,找着耳垂咬了下去。
早夏猝不及防,身子顿时一软,全身的血都涌到脸上去了。
手扣在对方身上,耳垂被用牙齿衔着,舌尖也免不了碰上,软的地方又痒又麻,被咬着的地方却疼,说不出舒服难受,眼帘却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呜……”
嗓子眼儿里低低呜咽了一声,早夏被自己惊醒,连忙把他推开,按着耳朵瞪眼睛:“你做什么!”
“疼嘛,疼了就不是梦。”
李遥安笑得坦然,摊手凑过来又要抱他,可人还没碰上,听见门笃笃响了三声,客栈伙计在门外道:“客官睡了么?有人找。”
“这么晚?”李遥安扫兴道,“睡了睡了!”
门外头静了一阵,有人道:“李兄,我是宋景元。”
李遥安挑挑眉,伸手继续抱下去,倒把早夏骇了一跳,在他怀里挣了几下,压低声道:“你做什么!”
李遥安不理,仍旧搂得结实,扬声对门外道:“都说睡啦,宋会长有什么事,明日再来罢!”
“可李兄屋里还点着灯。”
听宋景元不打算走,早夏更想挣脱了,挣不开,随手抓起桌上的小算盘,往他头上敲了一记,小声道:“松手!”
他不敢用力气,算盘哗啦一声倒是挺响,李遥安更是夸张地叫起来,门里门外都被吓了一跳:
“李兄?”
“李大哥?没事罢……”
李遥安捂着脑袋瞪早夏,用力捏捏他的鼻尖,道:“没事儿,宋兄请进。”
宋景元推门进来,看两人一坐一站,桌上摊着账册算盘,愣了片刻,才道:“宋某前来,只是想请李兄帮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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