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一股怒火涌上头顶,季宁一把扯碎了纸条,将那袖箭狠狠摔在地上,怒火却是无处发泄,只能对街怒喝道:
“——洛甘棠!莫要让我再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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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好在此时城门已开,二人一路边逃边打,从客栈门口一路奔出了城。
城外大片大片的树林,昏暗无光,却最利于逃遁,两人一路疾逃,惊得糙风摇曳,虫鸣窸窣,又胡乱跑了一阵,确定了后面再无人追击,杜宣木才终于停了下来。
低头瞥一眼同伴,洛甘棠一路都在笑,现在笑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有什么好笑?”杜宣木面无表qíng地道,“就因为他把地窖当成了密道?”
洛甘棠抬头笑道:“小杜,赌输了你说怎么办好?”
杜宣木皱眉道:“怎么说也是凶门的舵主,竟会上这样的当,七门中的人一代不如一代了么?”
“那是你冤枉他了,小季虽说是凶门的舵主,也是临安大户人家的少爷,从小没住过客栈,家里的密道倒是有不少。”
杜宣木道:“这你不早告诉我?”
“当时看你写了一脸的不相信,我若是早告诉你了,你还会和我赌么?”洛甘棠挑了挑眉。
杜宣木叹了口气,揉着额角道:“说罢,赌输了要做什么?”
洛甘棠想了想,摇头道:“一时半会儿想不出,等我想出来再说。”
杜宣木沉默半晌,迟疑道:“你可以让我省去脍仙居的那顿全素宴。”
洛甘棠眨了眨眼,抬头望了他一会儿,轻快地道:“小杜,你真以为我在乎那些钱?”
淡薄的月光洒下来,落在对方一双漆黑的眼里,映出的光忙竟带了点调笑的意味,杜宣木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小杜还想去什么地方,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管跟我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
杜宣木微微偏过头去,却不自觉地笑了一声。
洛甘棠也悠悠然露出一丝笑容,却又紧接着叹了口气,道:“苦中作乐是好,不过先想想明天要怎么查案,还有……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回去是不行了。”
杜宣木无奈道:“既然那季舵主知道我们会稽附近,这附近的客栈铁定都安排下了人手,我们只要在客栈住下,肯定会立刻bào露行踪。”
“所以,这附近的客栈都住不得了,”洛甘棠皱眉道,“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只要知道我们在会稽,打听住处自然不是难事,”杜宣木若有所思道,“不过我们在会稽的事,知道的人倒是不多。”
洛甘棠忽然道:“其实,姜寻如果把我们来会稽的事qíng卖给信门,也能赚一笔钱的。”
杜宣木目光一凛,却随即摇了摇头,道:
“洛甘棠,还是不要怀疑朋友的好。”
洛甘棠愣了愣,忽然挑眉道:“是么?”
看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杜宣木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当初若是没有怀疑你,现在也不会这么倒霉了。”
“不一定,”洛甘棠笑道,“你若是没有怀疑我,我们可能会遇到更倒霉的事。”
他顿了顿,道:“你之前说过,洛伯告诉你,有人借清聆阁故意栽赃花门,为的是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让你失去花门的保护,让凶门顺利杀你?”
杜宣木点头道:“确实,可我到现在都没有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可惜再也没办法问清楚了。”
洛甘棠苦笑一声,低下头看着两手,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
“小杜,你虽然觉得自己杀了不少人,但若说到杀人……我这才算——”
“洛甘棠,我想到一个地方那个可以去,”杜宣木生生打断他的话,平静地道,“只是稍微要多走些路,不过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洛甘棠知道他刻意转移话题,只笑了一笑,也不点破,顺着他道:“有这样的地方?”
杜宣木点头道:“是临安城外的一处民宅,不过会稽离临安本就不远,所以也算合适。”
“民宅?”洛甘棠惊讶道,“是认识的人么?”
“是我过去跟你提到的一位‘高人’,她也说过,想要见见花门门主,”杜宣木微微一笑,看向他座下的轮椅,道,“你若想让你这椅子上的机关再完美一些,她也能帮不少忙的——怎样,去不去?”
“你这么说,看来和那位高人很熟了,”洛甘棠笑道,“若真有这等好事,我岂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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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逐渐亮了。
黎明时,杜宣木终于见到了那片熟悉的竹林,天光虽不甚明亮,却看得出林中的竹子比前日苍翠了许多,洛甘棠被他推着前行,眼睛望着小径两边,笑道:“竟然把家安在这翠竹林中,这高人实在是风雅得很。”
“……这里本应住这一家人的,”杜宣木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道,“只是她的丈夫和儿子常年不在——”
“丈夫?”洛甘棠愕然道,“你说的高人,是个女人?”
杜宣木一愣,想起自己除了机关术时提到过临安郊外的这位高人之外,还从没告诉过洛甘棠关于岳夫人的半点消息,于是道:“是个大概三十多岁的女人。”
“你把她的机关术说得天花乱坠,我还以为是个老人家。”
“……天花乱坠?”杜宣木皱眉道,“我之前讲起的她的事,没有半分虚假。”
洛甘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林中薄雾初散,竹林曲径通幽,僻静无人。
两人就这么走了一会儿,翠竹逐渐稀疏了些,小路尽头隐约出现了一片空地,洛甘棠忽然又道:
“……你说她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不会武功,却jīng通机关术?”
听他的问话似有目的,杜宣木点了点头,反问道:“你听说过她么?”
“过去听爹说过江湖上jīng通机关术的各家,jīng通机关术的女人,似乎是有一个……不过记不清名字了。”
杜宣木笑道:“岳夫人也说自己早年走过江湖的,在江湖上或许有过名气,不过没有几年便退隐了……这倒与沈家的伯父伯母有些相似。”
说话间,两人终于走到小路尽头。
方竹小筑别致jīng巧,门前一条小溪,长长短短的栅栏围成一圈,圈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架上地上晾着些gān货小菜,第一眼看去,倒显得有些简陋了。
相比之下,沈家虽也是寻常人家,至少是砖瓦盖的房子,东西厢房加上药堂和后院,比这要豪华的多,好在这里有座很特别的小筑,才没有显得寒酸。
杜宣木抬头看了看天空,黎明刚过,太阳却还没有升起,天空泛起一层浅淡的蓝,微风chuī得四周竹声沙沙,便显得院中愈发宁静。
“岳夫人平时起得不晚,这时不知道起来了没有。”
担心自己来得太早,打扰了主人清静,杜宣木试着扣了扣院外竹门,等了片刻不见动静,洛甘棠笑道:“看来是来得早了,我们在这里等等罢。”
杜宣木还未答话,院中却传出吱呀一声轻响。
小筑的门开了。
两人循声望去,门内却走出了个浅碧纱裙的少女,身材娇小,面色白皙,一眼看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目虽不算上出众,但却是目光沉敛,颇有大家闺秀的典雅韵味。
三人远远对望,皆是满目迷茫,过了半晌,洛甘棠首先打破沉默,道:
“小杜,你说的夫人,很是驻颜有术啊。”
杜宣木知道他故意调侃,便没有理会他,只是觉得这少女的面目有几分熟悉,一时又想不起缘由,于是问道:“这位姑娘,敢问这里可是岳夫人的住所?”
那姑娘“啊”了一声,点头道:“正是,二位清早前来,所为何事?”
“路途经过此地,想借宿两日,”杜宣木道,“你只说是杜宣木,岳夫人自会明白……”
听到杜宣木报上名字,那少女又“啊”了一声,忙欠身行礼,道:
“原来是杜大侠,小女子谢如杏,有失远迎——”
“……谢如杏?”
听到这个名字,杜宣木与洛甘棠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你莫不是……谢家的——”
“这么早竟然有客人,来蹭饭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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