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早该想到,你当初只散去内力,四肢并无大碍,只需稍一把脉便可得知,凶门的人为何都没有发觉。”
杜宣木虽常跟他生气,却很少认真为之,洛甘棠知他xing格,看他此时面色确实不善,生怕他一旦动怒便再不回头,忙苦笑道:
“那时qíng势实不得已,王阳关说的合作,也只是单方面要求我帮他办事。”
“洛门主别忙着推卸责任,”王阳关道,“我不是也答应了你的条件?”
杜宣木毫不客气地道:“狗咬狗的事qíng暂且放到一边,你们合作了什么?”
洛甘棠也不敢抗议狗不狗的问题,直接道:“王阳关意yù掌管七门,所以要除掉总门主,但身在七门之中耳目众多,事事受制,所以要便放我逃走,让我在外,他在内,合作调查总门主的所在——”
王阳关接道:“不过我们约法三章,第一,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人知道,绝不能泄露给第三个人;第二,一切开销由我负责;第三,我保证命令属下,追杀之时绝不伤及无辜。”
杜宣木皱了皱眉,道:“可你放他出来,如何保证他逃走之后帮你调查?”
洛甘棠脸色立变,王阳关笑道:“我自有约束的条件。”
洛甘棠的脸色每变一分,杜宣木的心便会跟着一沉,却还是不自觉地追问道:“是什么?”
王阳关道:“事成之后,我会把花门还给他。”
杜宣木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哑声道:“洛甘棠,你帮他查了么?”
洛甘棠闭上眼睛,低声道:“是。”
“……你为了重新得到花门,不惜为他做事?”杜宣木沉默了许久,道,“你连他能不能兑现都不知道,却还为他做事?”
洛甘棠沉默不语,四周打斗之声渐歇,杜宣木又顿了顿,转向王阳关道:“你就这么有自信?就凭这个的条件,能栓得住他么?”
王阳关笑道:“杜宣木闲散惯了,自然不懂得门主的心思,我就敢凭这个听来可笑的条件拴住他,也确实做到了。”
杜宣木忽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洛甘棠。
本以为洛甘棠为了小杜,不惜放弃花门门主的位置。虽脸上不曾表露,但杜宣木偶然想起,心中也会暗自开心,可现在他才发现,这其实只是自己的一厢qíng愿。
洛甘棠从没有这么说过。
——明明没有被欺骗,却好像比被欺骗还要难受。
四周的凶门弟子逐渐聚拢过来,人数虽比之前少了许多,但敌手更被杀的片甲不留。林中的危机终于宣告解除,却另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抒也抒不出来,洛甘棠抬头望他,目光真诚而又担心,开口道:“小杜,对不起——”
“……不用道歉,”杜宣木摇了摇头,皱眉道,“我没有生气,只是现在……觉得有些奇怪,回去理清楚便好了。”
他说得心平气和,却没有看他一眼,绕开树丛间横乱的尸首,头也不回地朝苏州城的方向去了。
眼睁睁地望着他没入一片黑暗中,洛甘棠心中愈发不是滋味,末了更是心乱如麻,冷冷地抬头看着王阳关,道:“多谢王门主救命之恩。”
王阳关不置可否,两指摸着下巴,疑惑地道:“洛门主,你和杜宣木到底是什么关系?”
“想知道就去问信门,不要问我。”
洛甘棠转身要走,王阳关拦住他道:“你说帮我查了东西,可有查到头绪?”
洛甘棠沉下双眸,一言不发。
王阳关轻笑道:“你见杜宣木为此生气,所以便不愿意说了么?还是要我给你进一步保证,花门我是一定会还给你的?”
洛甘棠苦笑道:“王门主,你这个条件忽然就拴不住我了。”
当初离开之时,他确实仍对门主的位置念念不忘,可这一个多月走来,那份执念已是一日淡比一日,好像心中拴着一只风筝,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到方才杜宣木那一个转身,风筝的线猛然一紧,就断了。
风筝消失得无影无踪,追不回来,也一点不想再追回来。
王阳关有些意外,却只迟疑了一下,依旧道:“你肯定已经查到了些什么,好好的qíng报不说出来,岂不làng费?”
洛甘棠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又要继续离去,王阳关忽然脸色一变,道:“你最好别忙着走!”
“怎么?你要就地杀了我不成?”
王阳关冷声道:“莫要不识好歹,你内力如此不济,竟听不出这林中又来了很多人么?”
洛甘棠一惊,道:“多少人?”
“至少比我手上剩下的人要多得多。”王阳关也笑不出了,他啐道,“我装模作样的带人来追杀你,现在竟要搭自己的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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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原先的那批杀手才刚被凶门解决,杀手们却似乎早已等在那里似的,游魂般地从树林中冒了出来。
杜宣木原本在回去的路上,看到这样的qíng景,不由大吃一惊,忙藏身到一片树荫底下,只看着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并没有发觉杜宣木的所在,只是纷纷朝着树林深处涌去。
虽没有被他们发现,杜宣木却比之前更要紧张万分,洛甘棠还在林中,虽说王阳关与几名凶门弟子也在,可照这样的架势,纵然王阳关带了几名人手,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如果立刻直冲回去,一旦被这群人发现定是难逃一死,更别说什么出手相助,杜宣木思忖片刻,决定紧跟在后,等两方jiāo起手来再趁乱突破,可眼看着人群就要消失不见,他正yù追上前去,脚底忽然一凉。
好在心中分外警觉,他纵身一躲,只见一道弯曲的银光贴着地面扫过,赫然是方才引他进入林中的拿道寒月弯钩。
来不及看清那人的面孔,杜宣木立刻退身出剑,两道jīng光蓦地一亮,走远的那群黑衣人听到动静,不由得放缓脚步向后窥探,杜宣木心中一紧,却听那名黑衣的银钩人高声道:“留下十三人!”
这人的声音杜宣木听来陌生,但也不知对方是否运功遮掩了音色,话音一落,林中数名黑衣人折身而返,不多不少,正是十三人。
杜宣木与银钩继续斗了几招,待着那几人从林中冲到自己身后,忽然抽身脱战,朝相反的方向逃了几尺,适才重又转身,目光一凛,一朵剑花清辉四溢,残影一片,竟看不出剑尖刺向,几人生生刹住步子,杜宣木忽然停了剑,沉声道:“诸位到底是何来历?为何要取我二人xing命?”
银钩不语,只偏头稍一示意,那十三人二话不说,当即一拥上前,杜宣木一一格挡开来,确定了方才那批人已然走远,终于道:
“加上你一共十四人,要杀我未免想得太容易。”
听杜宣木如此说,银钩终于发出一声冷笑,道:“人临死前总是爱在嘴上逞一逞英雄,就连杜宣木也不例外。”
若是放在平常,杜宣木应该也会跟着笑的,可想到那么多的人直奔洛甘棠而去,他一点也笑不出来,只能冷着脸色,道:“那可未必。”
说话间,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枝桠间漏下月光的清辉,好像全部投进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
杜宣木没有做过杀手,可那双眼睛亮起来的时候,却比杀手更像杀手。
霜寒剑清光夺目,再配上这双眼睛,简直漂亮得不像话。
银钩目睹了方才杜宣木在林中那一番苦战,只看出他剑速凌厉,却不知道那时杜宣木要与洛甘棠合作,不论是步法还是剑法都不能放得太开,除了最纯粹的速度之外,其余部分都多少打了折扣。
杜宣木道:“你运气不好,这套剑正好可以一次对十四个人。”
若是对战多人,难免要在最剑招的联合上稍作改动,以应万变,但大多数剑谱上都是一对一的教演,唯独霜寒剑法,剑谱原本教的便是一对十四。
一对十四,劣势,所以霜寒剑法,是为绝境而生的剑法。
十四人你进我退,每次眼看着就能伤得到他,却在下一刻奇迹般地被对方躲开,那一套剑舞却如同行云流水,清光四溢,剑光留痕,时而如银莲开合,时而如寒冬点雪,时而又如清泉流水,舞得旁若无人,好像就算没有人在场,他也是这样舞剑。
若不是想着要刺杀其人,旁人一定会看得呆了,银钩走的是武功奇诡的路数,夹在众人之间更也施展不开,此时发觉不对,当即高咤一声,主动bī前求取近位,杜宣木看出他的意图,剑尖斜错,偏绕开他另投别处,可若他要抽身而退,那长剑却又像蛇一般纠缠而来,不容他走。一套剑法美不胜收,却十分仁慈,就算击中对手也只是些许轻伤,实则是以十四人数目不变,来去不知过了多久,杜宣木的眼睛又亮了一亮,美丽清冽的剑法路数突变,原本紧裹的剑花猛然炸开,飞散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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