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脚步骤停。
乔以航抬头,认出一半——
EF唱片公司的罗少晨。
还有那张大画报上的主角,张识谦。
张识谦身上的黑西装显然是量身订做的,将他稍显臃肿的身材修饰得恰到好处。他看到张知,眼中惊喜怎么也掩饰不住,“啊,这么早就来了。”
乔以航感到张知握着自己手腕的五指微微一紧。
“……恭喜。”张知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张识谦走到他们面前,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到两人连在一起的手,微笑道:“还迎我呢?先进会场坐着吧?”
张知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拒绝,但这样的场合,又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双方不由僵持在当场。
罗少晨看了看手表,明明白白地传达着不耐烦三个字。
这种qíng况下,只能由乔以航出来救场,“我们正要找洗手间。”
张识谦终于将目光正大光明地停留在他身上,然后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张知的肩膀道:“这位是……”由于他拍得实在太自然,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直是十分亲昵的兄弟一般,连带张知的紧张感也消除不少,表qíng恢复淡定,“乔以航。”
张识谦向乔以航伸出手,“真是一表人才。”
乔以航边回以微笑,边将手中的礼物和红包递了过去。“哪里哪里。”说实话,酷帅之类的词听多了,突然听到一表人才,让他有种从一个世界迈到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他这个动作让原本想握手的张识谦变成好像在讨礼物,不由怔忡了下。
乔以航也很快意识过来,立刻握住他的手,轻轻地晃了晃,“恭喜恭喜。”
张识谦忍不住笑出来,“礼物加红包,太隆重了,一会儿一定要多喝几杯。”
罗少晨瞄了一眼,道:“送的比我多,等会宴会厅打包权让给你了。”
“这怎么好意思。”乔以航顿了顿,又调侃道,“幸好我开车来的。”
随着对话的深入,几个人的气氛终于活络起来。
张识谦道:“你们不是去洗手间吗?不过早点回来,我这边事qíng太多,他们几个又都是只当门面不gān活的,还需要你帮衬。”
他身后绑着马尾辫的青年笑骂道:“去!勾搭自家弟弟就勾搭自家弟弟吧,踩着我们算是怎么回事?”
张识谦立刻回头道:“你刚才不是不给开车门吗?”
“废话。我的手是留着给碧昂斯开车门的。”
罗少晨淡淡道:“碧昂斯知道的话,一定会去买辆自行车。”
马尾辫男想反驳,但又顾忌什么,最终委委屈屈地忍了下来。
罗少晨道:“时间差不多,先进场吧。”
张识谦朝张知使了个眼色。
张知面露踌躇。
张识谦突然道:“今天是我的婚宴,有什么事我撑着,就算不喜欢宴会厅的形状,哥也给你整改咯。”说到哥的时候,他的脸色隐隐透露出一层光亮,让他原本不起眼的五官霎时变得出众起来。
张知不由自主地轻点了下头。
等张识谦等人走向宴会厅,乔以航才感慨道:“你哥对你真不错。”
张知表qíng有些不大自然,眼睛左右扫了扫道:“不是去洗手间吗?”
乔以航怔道:“真去?”
“没听说过演戏要演全套吗?”张知说着,就往前走。
乔以航跟在他身后,试探道:“有句朋友的关心,不知道该不该问?”
“不该。”张知截得很快。
“果然和你父亲吵架了。”能够影响到他连婚礼都不参加的,除了他哥张识谦之外,也只有他父亲张复勋了。
张知回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不是说不该吗?”
“你知道人为什么要去洗手间吗?”乔以航突然指着前面洗手间的标志问。
张知没吭声。
乔以航自己接了下去,“因为憋着难受。”
两人在洗手间里逛了一圈,确认洗手间每块瓷砖都擦得锃亮,每间里面都有塞得满满的卫生纸之后,终于走了出来。
乔以航道:“你输了,每间的卫生纸都是新换上去的。”
张知双手cha在裤带里,悠然道:“那又怎么样?又没赌注。”
“……”乔以航心有不甘道,“你就不能追加点?”
张知想了想道:“今天晚上我坐你车回家。”
“这个奖励,”乔以航撇嘴道,“你还不如留给出租车司机。”
张知道:“出租车司机要钱的。”
乔以航:“……”从他替他哥要红包又要礼物开始,他就应该想到他身上的毛是铁做的。
两人晃晃悠悠地回到宴会厅。
宴会厅的服务生似乎被关照过了,看到他们不但没要请帖,反而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脚一踏入宴会厅,就看到正前方一副巨大的背景海报。
为了不喧宾夺主,海报呈淡淡的粉红,望着画报上的两个人,仿佛四周都dàng漾起粉红色的小气泡。
“你哥和你嫂子感qíng很好。”乔以航认真地观察着画报上的两个人。
张知闻言嗤笑一声,“你眼里怎么什么都是好的?”
乔以航道:“除非你哥和你嫂子达到了大神级的演技。”画报中对视两个人眼里那款款深qíng,怎么看都不像是演出来的。
张知漠然道:“不可思议的事不等于不可能。”
乔以航见越说越僵,急忙转话题道:“对了,找个位置给我,然后你就忙去吧。”
张知扫视四周。其实他也不知道座位该怎么坐,因为每个客人都有服务生领位,偏生他们的服务生将他们送进来之后,就放羊吃糙,不管了。
“你看哪张桌子上菜最方便就坐哪儿吧。”张知很不负责任地回答。
乔以航望着已经坐满的两桌无语。那两桌的客人的思维,应该不会和张知一个频道的吧?
一黑一白两个帅哥站在大堂正中央异常显眼。尤其其中一个还是当红明星。
张识谦很快结束当前的谈话,和罗少晨两个人笑眯眯地走过来。
乔以航撞了撞张知的胳膊。
张知转头看去,脸刷地拉下来。
张识谦刚才谈话的对象旁边,站的正是张复勋。此刻,他的目光也正直盯盯的看向这里。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将自然不会将喜怒放在脸上,但是看过来的眼神,绝对与友善两字无缘。
婚宴时(中)
出于艺人对狗仔队的本能反应,乔以航几乎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张复勋投来的目光,扭头看去。
双方视线撞个正着,张复勋一脸冷漠。
尽管他算乔以航的半个老板,但是他对那些高高在上的富豪权贵从来不费心了解,不过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小卖部老板,加之对方本身气势磅礴,一看就来头不小,因此他下意识地回以职业式的微笑。
明星的每个动作每个表qíng都是受过职业训练的。乔以航出道三年,早已掌握笑容的jīng髓,所以笑起来的时候不禁看上去真诚,而且十分灿烂。
这种灿烂落在张复勋的眼里自动划分为谄媚轻浮,心里对这个带坏自己儿子的人的印象更加恶劣。
张知见乔以航和张复勋对上视线,心中一惊,急忙拉着乔以航的手主动朝张识谦走去。
张识谦笑道:“你嫂子在房间里换衣服,一会儿就下来。”
张知见他喜气洋洋的模样,纳闷地问道:“你很高兴?”
张识谦愣了下,失笑道:“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怎么会不高兴?”
张知yù言又止。
张识谦似乎想到了什么,别有深意道:“我们家规矩是多了点,但哪有先人为难后人的道理?很多事qíng光是想是想不通的,需要感受才会明白。”
张知下意识地反驳道:“勉qiáng自己去感受不喜欢的事qíng?”
“你没有试过怎么会知道自己不适合?”张识谦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似怎么拍也拍不够似的,“你带着墨镜去看世界,怎么看都是灰蒙蒙的,摘下墨镜看,世界就有颜色了。”
张知反驳,“可惜那眼镜长在ròu里了。”
张识谦语重心长道:“有时候,该去掉的还是应该去掉啊。”
罗少和乔以航作为围观人群,全程保持缄默。
张识谦见张知面色郁郁,立刻转移话题,对乔以航道:“是否有幸请你上台高歌一曲。”
听到高歌一曲这四个字,乔以航脑海直接闪过“我家住在huáng土高坡……”
罗少晨提醒道:“不要唱新歌。”
张识谦转头笑道:“为什么不唱新歌?现场有媒体,还能当宣传。”
“新歌是你弟弟写的。”罗少晨道。
张识谦更加感兴趣道:“那就非新歌不可了。”
张知缓缓道:“一首叫《放开双手让你走》。”
张识谦:“……”
罗少晨道:“一首叫《心碎离别》。”
张识谦看看他,又看看张知,最终将目光落在乔以航身上,“有没有喜气洋洋的?”
罗少晨道:“《要嫁就嫁灰太láng》?”
张识谦纳闷道:“喜气洋洋在哪里?”
罗少晨道:“嫁给大灰láng的那个。”
张识谦:“……”
乔以航终于开口解围道:“我有一首歌叫《为爱你而生》……”
“行。”张识谦一听名字就一口答应。
门口突然响起掌声。
乔以航和张知回头,便看到新娘从在三个伴娘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马尾辫男走过来道:“还有半个小时,估计我老爸他们都快到了,我们先下去,你们就在宴会厅门口等着好了。”他说着,见罗少晨的两条腿还是一动不动,便推了他一把道:“还不走?”
罗少晨道:“我四十五分再下去。”
马尾辫男没好气道:“你gān脆别下去了。”
“谢了。”罗少晨转身就走,被马尾辫男一把抓住,“哎呀,不就是挨训么?反正逢年过节都要挨一回的,今天就当提前发奖金了。来来来,别害羞,跟哥一起走。”
罗少晨挣扎了下,另一只胳膊很快被另一个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的方脸伴郎抓住,两人连拖带拽地拉了下去。
新娘走过来,眼睛直盯盯地看着乔以航,惊喜道:“大乔?”
大乔这两个字从来都是乔以航心里头的一根刺,被叫了这么多年也没给拔了去,但是这种场合除了应声还是得应声啊。他展露完美笑容,“新婚快乐。很荣幸能参加您的婚礼。”
新娘捂嘴笑了会儿,才道:“啊,早知道你会来,我就早点下来了。”
张识谦在旁cha嘴道:“我都没这待遇。”话虽酸,但态度端正得很,还带着点调侃的味道。
新娘不以为意道:“以后天天看的都是你,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她说着,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扫到乔以航身上,“听说你最近……”
“嫂子。”张知突然开口打断她,身体还往乔以航和她之间稍微挤了挤。
新娘怔了下,朝张识谦看了眼,等他轻轻点了下头才道:“你是张知?”
张知点头,“嗯。”
“啊。我刚才以为你和大乔一样都是明星,还拼命在回想你叫什么名字。”新娘又抬手捂嘴笑道,“你和你哥哥长得一点都不像。”
张识谦叹气道:“听说今天我才是新郎吧?”
“当然你是新郎。”新娘笑道,“不然我哪里敢嫁。”
张识谦心满意足地牵起她的手,拉到自己身边。
张知的身体猛然绷紧。
乔以航站在他旁边,对于他的一举一动最清楚不过,眼睛立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个气势磅礴的中年男子正边和宾客打招呼,边朝这边走来。
“爸!”新娘率先迎了上去。
乔以航恍然,原来是新娘的父亲。
张复勋伸出胳膊,让新娘挽着手臂来到他们面前,“怎么都在这里站着?”
张识谦道:“正要出去迎客。”他的态度自然而然地恭谨,这更让乔以航以为自己猜测正确。一般女婿见岳丈,都会很慌张。
张复勋目光转到乔以航身上,“嗯,不能老让客人站着。”
张识谦笑道:“不说都忘了。张知跟我上主桌,乔先生就坐在……”
“一起上主桌吧。”张复勋一言出,三人皆惊。
只有新娘笑道:“好啊。反正桌子大,也坐不满。”
不等张识谦和张知开口,乔以航就婉拒道:“我随便找个地方坐就行了。”
张复勋瞥了眼一脸警戒的张知,淡淡道:“既然你和小儿这么熟,坐主桌也没什么。”
“小儿?”乔以航先入为主地以为他是新娘的父亲,因此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位?”
张知、张识谦、新娘:“……”
张复勋对这个问题另有见解,转头看张识谦道:“你和他也很熟吗?”
张识谦用余光瞄了张知一眼,见他正紧张地看着自己,轻声道:“一见如故。”
张知和新娘都明显地感觉到张复勋的脸又黑了几分。
乔以航尽管对目前的局面很迷茫,但也能感觉到从他身上透露出来的那丝若有似无的敌意。秉持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他站在一旁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