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的猎物是一只带着黑色条纹的桦鼠,过冬前的动物都吃得足,这桦鼠足有小兔子大,肥得圆滚滚,也是脖子受了致命伤。一群huáng叶簌簌而落,苏桃向上再望,就见无心握着染血的桦树枝,轻轻巧巧的滑下来了。落地之后转向苏桃,他鼓着两腮一低头,向手心里吐出两颗大鸟蛋。
“窝里一共五个蛋,我拿了两个,给老鸟留三个。”他告诉苏桃:“老鸟不识数,不能发现。”
苏桃对老鸟没兴趣,慌忙抖开棉衣要给他披。然而无心把鸟蛋jiāo到她的手里,迈开步子向前跑了几步,又上树了。
如此忙了一下午,末了在暮色苍茫之时,无心一手领着苏桃,一手拎着四条毛茸茸的尾巴,尾巴吊着大头冲下的死松鼠,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路。苏桃单手cha了兜,兜里是暖烘烘的五枚鸟蛋,鸟蛋品种不一,有的大一点儿,有的小一点儿。
当天晚上,无心和苏桃围坐在火塘边吃晚饭。他们的日用品十分匮乏,容器除了水壶之外,只有一只大饭盒,以及进山前买的一只小搪瓷盆。无心暖了一盆水,让苏桃洗了手脸,同时把饭盒放在火上,用四个鸟蛋做了一盒蛋花汤。余下一个最大的,被他塞进了白琉璃的嘴里。
松鼠ròu烤好了,他撕了一小块递给苏桃。苏桃没吃过松鼠,迟迟疑疑的不肯接。无心转而把ròu送到了她的嘴边,自己张大嘴巴:“啊……”
苏桃笑了,也跟着他“啊”,嘴刚一张,松鼠ròu就被无心的手指塞进去了。无心随之一舔嘴唇:“尝尝,比什么ròu都好吃。”
苏桃闭了嘴慢慢咀嚼,吞咽之后笑了:“是挺好吃。”
无心得意的又一舔手指上的油。火光自下而上的照耀着他,他成了个眉飞色舞的大男孩子,有着金红色的光滑皮肤和流光溢彩的黑眼睛。苏桃快乐的又咬了一口松鼠ròu,心里喜欢死他了。
吃饱喝足之后,无心躺在火塘旁的一块帆布上,伸了手臂给苏桃做枕头。苏桃仰面朝天的向上看,能从仙人柱顶端的圆孔中看到星星。苏桃不明白无心为什么要把帐篷围成一把大伞的形状,也不明白伞顶为什么还要留个孔dòng。不明白的太多了,她懒得一样一样细细的想,反正至少无心是明白的。
孔dòng上方出现了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鬼头鬼脑的向下窥视。苏桃正要去推身边的无心,可是未等她出手,闭着眼睛的无心忽然chuī了一声口哨。
大眼睛立刻消失了。曳地的帆布门帘却是动了一角。大猫头鹰探头探脑的钻了进来。无心从苏桃的脑袋下抽出手臂,坐起身把大猫头鹰抱到了怀里:“嘿嘿,就知道你丢不了!”他在大猫头鹰身上捏了捏:“肚子这么大,你又吃什么好的了?”
大猫头鹰不会说话,一肚子的花开不出来,只好低低的“嗥”了一声。白琉璃最听不得他怪叫,在地铺上猛一昂头,他对着大猫头鹰怒目而视。大猫头鹰吓了一跳,立刻耸起两只大翅膀捂住了尖嘴,一双大眼睛战战兢兢的看看无心,又看看苏桃,最后才偷偷摸摸的看了白琉璃一眼。
无心不理他的小心思。一歪身又躺下了,他很舒服的唠唠叨叨:“吃独食的,你吃饱了,倒也给我们带一点呀!你看你这大嘴大爪子大翅膀,抓个兔子抓个山jī,还不像玩似的?”
然后他侧身把胳膊又伸出去了:“来,桃桃,你把手往他翅膀下面放,可暖和了。”
苏桃小心翼翼的把手搭上了猫头鹰的身体,发现猫头鹰看着威武,其实一身软毛。而猫头鹰是个绵羊脾气,活了一百来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生气。挣扎着爬起来蹲在无心和苏桃之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周遭似有似无的yīn气中,他忽然打了个冷战,周身羽毛中逸出一股子黑气。无心和苏桃都睡了,白琉璃藏在无心怀里也睡了,猫头鹰很孤独的变成了一个小男孩,两边腋下还分别夹着无心和苏桃的手。脚趾头抓了抓地,他感觉自己在平地上有点儿蹲不住。所以赶在惊动旁人之前,他又变回了猫头鹰的形象。
一夜过后,天光大亮。无心和苏桃还在火塘边睡眼惺忪的迷糊着,忽听帐篷外面起了一阵大骂。苏桃吓了一跳,登时瞪圆了眼睛。而无心起身一掀帘子,猫着腰钻出去了:“怎么回事?”
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伸手指着帐篷外的一地细骨头怒骂:“我说你俩可是够不地道的,初来乍到就敢偷东西吃!”
无心反问:“我偷什么了?”
汉子大声吼道:“你还有脸问我?你看看地上是什么?你敢说你没偷我家的jī?”
无心一点头:“我敢。你给我弯腰看清楚了,那是jī骨头还是松鼠骨头。”说完他转身绕到帐篷后面,拎来了四条扒下的松鼠皮。抡起毛皮直抽到了对方脸上,他气势汹汹的bī问:“再看看这他妈的是什么皮?是jī皮还是松鼠皮?”
他占着道理咄咄bī人,汉子的气焰立刻就落了。口中支吾几句,汉子落败而走。而无心转身回了帐篷,只见苏桃脸上颜色不定,身边还蹲着大猫头鹰。
无心把松鼠皮放在火塘边,开始琢磨着如何用皮子换钱。苏桃小声开了口:“他们怀疑我们是小偷吗?”
无心一摆手:“别管他们,可能看咱们是新来的人,想要讹诈一笔。”
苏桃抱着膝盖:“他们也欺负人啊?”
无心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没事,有我呢。要论单打独斗,我可谁都不怕。”
如此到了中午,两个人把存粮全部吃光了,准备再去林中打猎,出了帐篷才知道村里真闹了贼,昨夜全村一共丢了七八只大肥jī。这年头油水匮乏,丢了jī也能疼出人的血来,所以村中人心惶惶,养了家禽的全都加固围栏,生怕今夜再受损失。
第187章 吃饱喝足
无心用一根糙绳把大猫头鹰捆绑住了,然后蹲在他的面前小声质问:“你说实话,村里的jī是不是你吃的?”
大猫头鹰一直过着鳏寡孤独的生活,导致jiāo流能力有所退化。听了无心的问题,他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一个脑袋向左一扭,再向右一扭,他摇头表示否认。
无心伸手摸了摸他的大肚子:“真不是你?”
大猫头鹰怔呵呵的继续摇头,把无心摇糊涂了:“到底是不是你?”
大猫头鹰有点儿傻眼,感觉自己是把头摇错了。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望向无心,他的尖嘴上下点了一点。
无心更糊涂了:“什么意思?是你就点点头,不是你就摇摇头。”
大猫头鹰的黑眼睛里汪了一层泪光,楚楚可怜的一摇头。
苏桃坐在一旁开了腔:“我看也不能是它。不是说丢了七八只jī吗?它哪吃得了那么多?”
白琉璃从无心的领口中探出了头,因为感觉帐篷里的温度还不算低,便在无心的脖子上缠了一圈,瞪着两只黑豆眼睛审视大猫头鹰。大猫头鹰一见他露面了,一双湿润的眼睛越发勾魂摄魄。可惜白琉璃并不欣赏他的风采,十分冷漠的又缩回了无心怀中。
无心和猫头鹰jiāoqíng尚浅,所以对于猫头鹰的回答,也是半信半疑。抬手捏住他的尖嘴,无心把眼睛瞪得比他还大,做出凶恶的神qíng恐吓他:“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地方安身过冬,你要是敢连累了我们,我就把你吃了!”
猫头鹰吓得直挺挺的,从喉咙里“嗥”了一声,表示明白。
无心松手解开了他身上的麻绳:“好啦,姑且信你一次。”
猫头鹰得了自由,挪到角落里一缩脖子,缩成了一截短粗胖的灰色桩子。而苏桃把火塘边的厚鞋垫递给了无心:“我们别管闲事了,晚上的饭还没有着落呢。”
无心脱了棉鞋,把烤热的鞋垫放进鞋里:“其实我是怕有大野shòu。大野shòu吃jī吃顺了嘴,非得常来不可,我们的小帐篷可禁不住大家伙拱。”
说完这话,他抱着大猫头鹰起了身:“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
无心带着帐篷里所有的活物进了林子,直到傍晚才归。他一手领着苏桃,一手拎着糙绳,糙绳下面绑着沉甸甸的两只大肥野兔,猫头鹰却是不知所踪。
村庄里面已是炊烟袅袅,木刻楞的面积有限,许多人家没有厨房,在门口拢一堆火就能开伙。无心和苏桃也在帐篷外面搭了个石头灶。苏桃蹲在地上呼呼的chuī旺火苗,无心则是快手快脚的在一旁剥兔子皮。兔子太肥了,一身厚厚的脂油。无心用匕首把脂油全刮进了饭盒里,余下的ròu则是切成小块,用树枝穿了架在火上烤。种地是力气活,打猎是技术活,来自五湖四海的村民们经过了半年的劳作,家家都能吃上棒子面,想要开荤却是难得。兔ròu的香气弥漫开来,把人勾得直冒心火。一个小孩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了,咬着一个手指头看着半熟的兔ròu发呆。苏桃被小孩子盯得很不自在,想要给那孩子一块,然而无心轻轻一摁她的手,守株待兔似的不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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