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_天衣有风【完结+番外】(144)

阅读记录

  楚玉被头发挂得偏过脸去,眼角余光瞥见一袭白影来到她身侧,随即感到一只手从她脑后环过,轻柔地扶上她的另一边额角,她身体僵硬一下,但很快便放松下来,任由容止作为。

  容止握住楚玉执剑的手,微微侧转剑伸,略一用力切断被勾住的那一缕发,他随意地瞥向楚玉,却见方才在他面前发出铿锵有力宣言的女子,此刻满脸通红,半是因为疼痛,半是因为羞窘,她眼角闪着晶莹的水光,嘴唇紧紧抿着几乎发白,看上去却意外地可爱。

  他知道她从来就不是豪杰,倘若是豪侠女子,有这等作为尚不奇怪,但是她不是,也正因为如此,她做出的那些事,才格外地令他震动。

  容止眨了眨眼睛,忽然停下来动作,心口某个地方,好像非常微妙地柔软了一下,好像有什么狡猾的东西,从被坚硬外壳的裂fèng里,悄然地钻了进去。

  就宛如切下来的那一缕发丝轻柔地落入他宽大的袖口中。

  好,好窘啊……楚玉泪汪汪地想,以前在电视小说里看到那些割发断qíng然后挥袖而去的美女们觉得很酷,好不容易轮到她做一回,却又让容止看笑话了。

  然而……

  眼前雾蒙蒙的,但是视野一角的白衣却是那么的鲜明,鲜明得仿佛好像要烙印进心里一般,虽然说了要彻底放弃他,但是哪有这么容易说断就断的,被贴得如此近,耳旁传来他微温的呼吸,纵然不qíng愿,还是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

  容止垂敛眼眸,松开手退了两步,顿了一会儿低声道:“好了。”

  楚玉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拿着剑远离自己的头发,心里给自己打了下气,从闹笑话的打击里振作起来,便很江湖地朝容止一抱拳:“既然咱们掰了,那么也该就此分开,青山绿水,后会无期。”她心里有些失落,原想很潇洒的割完头发,一把扔在地上,再说出这段话,感觉应该是很酷很有气势的,但是现在却只能勉qiáng扳回一点面子。

  说完,她快步地往回走,赶回桓远身边,便招呼众人上车,让阿蛮赶紧驾车离开。

  宽大的车子里坐着三人,楚玉,桓远,以及缩在角落可怜巴巴的幼蓝,阿蛮流桑在前面赶马车,原本那么多人离开建康城,只不过一夜的间隔,便零落至此,楚玉定了定神,暗道风流云散不过如此,终究是忍不住有些黯然。

  抬起眼,对上桓远担忧的目光,楚玉又冲他一笑,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你该为我高兴才对……”声音渐渐变得有点低弱,她叹了口气,道:“我承认,我还是有些余qíng未了,毕竟想放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如今我已死了心,只要时日如水消磨,这世上有什么是无法淡忘的?”

  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没办法放下容止。时间是最可怕的黑dòng,它能不动声色吞噬一切。

  桓远仔细地观察她,见她眼角虽有湿痕,但眉间神采却轻快明澈,知她说的大约是实qíng,心头一松,便也不在此处多做纠缠,调转话题问道:“公主……楚玉你今后有何打算?”

  楚玉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一时间该去往何方,你怎么看?”

  桓远略一沉吟,道:“今日我们与宗越结下过节,他只怕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我们,不如我们往北去,那里也没人认识公……楚玉你,如何?”当初他在布置自己退路时,重点却是在北面的那个国家,因为那是南朝的手无法触及的地方。

  楚玉笑着接口道:“好,就按你说的,去北魏!”

  走吧!去北魏!

  第220章 殊途而同归

  一直等到楚玉一行人乘坐的马车驶出去很远,容止才迈动脚步。

  之前楚玉与容止“借一步”说话时,墨香被命令不得跟上去,好容易盼着容止回来了,才连忙迎上,道:“公子,我们当下应如何?”

  容止收回微微飘移的心神,暗忖南朝的局势虽然有些乱了,却不是他所期望的方向,这个时候倘若还想从地方发兵,可能没办法敌过建康的军队,打了也是白打。

  更何况,他现今也不需要再利用这场乱局。

  这一盘棋局,被花错莽撞地伸出一只手,搅乱棋盘上的棋子,也不知道他可用的棋子还剩下多少,能否捡回来一些。

  略一沉吟,他开口道:“我们先在此滞留片刻时日,墨香你与宇文雄带着我的手信,去联络各地的自己人,看看还剩多少可用。”

  容止抬起手,忽然感到身体内一阵空乏虚脱,几乎要倒在地上,他只道是方才与花错jiāo手耗力过甚,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自己切了下脉。

  墨香见容止无缘无故自己诊脉,忍不住担忧问道:“公子,怎么了?”

  容止松开手,摇了摇头道:“无事。”

  接着他转向宇文雄:“你带着黑骑出江陵,该引动了不少有心人注意,也算是放弃了江陵这一处据点,这是过失,但是你们是为了救我而来,也确确实实救了我……”容止微微一笑,“功过相抵,功大于过,就赏你们回家乡如何?”江陵一隅,放了也便放了,好的弈者不会为一地的得失耿耿于怀。

  宇文雄坚毅的面容上浮现惊喜之色,单膝跪下道:“谢公子。”

  容止转过头,沉静而悠远的目光投向北面:“待南朝打点完毕,我们便回北魏。”阔别四年有余,不知故人可一切安好?

  远方冰雪堆叠,宛如天际的层云。

  ……

  冬日里的江陵也堆叠着层层冰雪。

  何戢令人停下马车,从暖香萦绕的车厢内走出来,接触到冰冷的空气,他整个人jīng神一振。

  矜骄地抖了下肩膀上华丽的狐裘披风,何戢站定之后举目四顾,瞧见竹林尽头的简陋竹屋,不由得皱起眉头。

  “确是此处无错?”

  何戢转头问身旁的侍从,那侍从恭谨道:“我寻人问过了,江陵城外住着的姓观的人家,就只此一家。”

  听完侍从的回话,何戢挑剔地皱了皱眉,再度望向那两间挨着的竹屋,还是抱着尝试一番的心qíng走了过去。

  两间竹屋并排立着,都是由一般粗细的楠竹拼接构建而成,但那手艺并不怎么jīng细,显然建筑者的心思只顾着舒适,却忽略了好看,外观很是粗陋,这在何戢眼中看来自然是不入流。

  让人上前去敲门,过不一会儿,屋内传来懒散的声音:“来者何人?”

  何戢略一迟疑,清了清嗓子,慢慢地道:“何家后人。”

  片刻后,屋内那声音有点儿不太qíng愿的传来:“门没有锁,你自个儿进来吧。”

  何戢微微扬了扬下巴,侍从便伸手推开门,让侍从在外等候,何戢袖手而入,身后的门便再度合上。

  进屋之后,何戢的目光扫了一下,便将屋内qíng形尽收眼底,屋子虽然不大,但因为家具甚少,也不算拥挤,只有几只箱笼放在墙角,正对门的一张竹制矮榻旁,置着红泥小火炉,炉上温着一壶酒,而炉子边的地面上,放置着几碟慡口小菜。

  屋子的主人正横卧在矮榻上,一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执筷夹菜,样子极为悠闲,听见何戢进来的声音,他也没有起来相迎,只自顾自地喝酒吃菜。

  何戢见到那人,有些吃惊于对方的年轻,但很快便被另一件事给吸引去注意力:“你看不见?”那人的双眼一直闭着没有睁开,但是他的动作却有条不紊,单看动作完全看不出他是个盲人。

  那人笑了笑,道:“我确实看不见,怎么,这位何家公子,你来此之前,竟没打听我是怎么样一个人么?”

  何戢想了想,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玉佩好像是被人掰断的,断口并不是十分平整,他食指与拇指捏着玉佩,道:“我家中长辈曾对我言,昔年他曾经施惠于人,倘若他日我有事相求,可以拿这半块玉佩,来江陵城找一个姓观的人。”

  那人扯了扯嘴角,面上浮现怪异的神qíng,随手将杯筷放下,这才肯走下chuáng来,他脚上没穿鞋,就这么在走在屋内的竹板地面上,纵然屋子里燃着火炉,但这点微弱的热力,根本抵不住侵入屋内严冬的寒意,他一边慢慢地走,一边慢慢地道:“我是姓观没错,我叫观沧海。”

  这时候何戢才发觉,那观沧海身上仅仅穿着一重单衣,却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观沧海走到箱笼旁,打开来一通乱翻,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何戢隐约听到诸如“麻烦”,“死老头子”,“没得安乐”此类的词句,却听得不甚分明。

  他翻找了一会,好容易才拿着半块玉佩站起身来,走回来随手与何戢手上的那块一对,两半玉佩正好吻合在一起。

  何戢有些发呆,观沧海分明是一直闭着眼的,可是拿着两半玉佩对齐的时候,动作却分毫不差……他真的看不见么?

  “是你没错了。”观沧海口气淡淡地道,随手拿过何戢手上的半块,道:“你说的受惠之人,应该是我的父亲,如今他已过世,我身为他的儿子,自然会继承他的承诺。”他手上拿着玉佩,双掌用力一合,在何戢惊骇的目光之中,坚硬的玉石化作细碎的颗粒,落在地面的竹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何戢方才还在想观沧海究竟是否真的瞎了,亦有些担忧此人是否能完成jiāo托的请求,这一刻却被他状似随意的动作镇住,观沧海的双手看起来也不如何qiáng健,只是外表很普通的一双手,方才竟然生生压碎了玉石!

  趁着何戢还在惊骇的当口,观沧海重新坐回竹榻上,那只足以碎裂铁石的手轻轻拿起尚且微温的酒杯,不疾不徐地问道:“说罢,你所求何事?既然是我父欠下的人qíng,只要我能力所及,便会为你办到。”

  何戢回过神来,咬牙道:“我要你替我杀一个人。”虽然明面上的记载里,那人已经死去,可是知道内qíng的人都晓得,那人现在不知在何处还逍遥地活着。

  只要那人活着一日,他心中的芒刺便横亘不去。

  “什么人?”

  “刘楚玉。”他的妻子,他最恨的人。

  第221章 谁cao黑白子

  观沧海独自一人走着,南北相通的官道上。

  由南向北。

  无月无星的夜空下,白色的雪地也笼罩上一层幽暗的蓝色,道旁错落立着树木,光秃秃的枝桠jiāo错重叠,行成大片的黑影,远方则是起伏不平的地面。

  观沧海一步步慢慢走着,每一步都深深踏入雪地里,在他身后,留下来一串半尺深的脚印,又渐渐被风chuī过带起的积雪所填满。

52书库推荐浏览: 天衣有风 虐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