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涯闻言,眉间的郁色愈加深浓了,他脸色凝重地看着瑟瑟的笑颜,道:“你真的要嫁给赫连傲天,你喜欢他?”
窗外,无边的黑暗之中,一股不同于大自然的凌厉的风飘过,瑟瑟唇边,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是啊,”瑟瑟侧首看向无涯,展颜笑道,“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我要找一个令我欣赏,可以和我比肩的男子,你不觉得赫连傲天就是那样的男子吗,何况,我嫁给他,还可以使北鲁和南越两国友好,这不是很好吗?”
“啪”,窗外,似乎有树技断裂的声音传来。
“无涯,我知晓你关心我,但是赫连傲天待我真的很好,我想,我跟了他,日子会过的很好的。”瑟瑟轻轻说道。
夜无涯身子颤了颤,他还没有来得及变qiáng,她已经寻到了可以和她比肩的那个人了。
似乎有一股苍凉的风灌入到心头。
那令人惊艳的邂逅,那香风扑鼻的一拳,那qíng窦初开的念想,那一刻刺肤的疼痛,原来都是老天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一个有缘无份的玩笑!
烛火摇曳,在夜无涯的脸上映上了深深浅浅不同的光影,良久,他低低说道:“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衣袂飘飞卷起一股冷风,将烛焰映的摇曳不定。
瑟瑟望着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的身影,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
庆华门外,夜无烟的侍卫金堂默立在夜色之中。身旁的侍卫提着一盏琉璃宫灯,摇摇曳曳的火焰在沉沉乌黑中流动,幽幽晃晃地。
遥遥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金堂心头一滞,提着琉璃灯迎了上去。
“王爷……”话一出口,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微弱的烛火映出夜无烟的容颜,修长的轩眉深深凝结,似乎承载着挥不去的沉痛。而那张凌厉深幽的凤眸,似乎被抽去了灵魂一般,空dòng而茫然。
这还是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璿王吗?看着他那双黯沉的双眸,金堂握着琉璃灯的双手开始轻轻的颤抖。
“王爷,您可要想开些!”金堂沉声说道,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王爷。四年了,他就看着王爷如同行尸走ròu一般活着,终于有了王妃的消息,却要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王爷对王妃的感qíng,他是最清楚的,这件事qíng对王爷来说,会是多么的残忍啊!
夜无烟抬眸,望着沉沉的浓郁的夜色,他想起方才听到的话。
他是要救她出宫的,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到无涯在屋内,他便没有进去。可是,他未曾料到,他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她喜欢赫连傲天!她亲口说的!
她喜欢赫连傲天!
她喜欢赫连傲天!
……
这句话就像咒语一般,在他脑中不断地嗡鸣!
他也曾经猜测过,经过了四年,她是否一点也不再爱他了。毕竟,当年,他那样深重地伤害过她,她对他死心,恨他,移qíng别恋都并不奇怪。可是,他没有勇气问这句话。未曾料到,就算不问,他依旧是听到了答案。
而这答案是这样的令人难以承受!
冷意一丝丝袭上心头,心,一点一滴地结成了冰,心口猛烈地震撞着,他觉得气虚难稳,甜味滑过喉间,眼前一片逐渐模糊的视线。耳边再也听不尽任何的话语,一切似乎都幻化成了悲凉的风声,cháo水一般涌出,不可抗拒地纤结着他的感官!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宫外走去。
就这样结束了吗?
这一段刻骨铭心的qíng事!?
他忽然觉得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他忽而转身,yù再次向庆华门冲去,不管如何,他都要再问个清楚。
他的眸光掠过金堂,步伐忽然一顿,他看到金堂身畔空空dàngdàng的。
“墨染呢?”夜无烟心头一震,冷声问道。方才,他急着去玉锦宫寻瑟瑟,是以让金堂看着墨染,可墨染在哪里?
金堂心头一凉,方才王爷走后,那个墨染吞吞吐吐说有事,看样子是要去茅房,金堂便派了几个侍女随着她去了。那几个侍女都是武中高手,对付那个墨染还是绰绰有余的。此时,王爷问起,他才感觉时辰是有些长了!
“你们,快四处找找去!”金堂冷声命令道,手心里,隐隐冒出了冷汗。
不一会儿,一个侍卫急匆匆奔了回来,急急禀告道:“禀告王爷,出事了,王妃不在,那几个侍女都中了毒,现下都昏迷着呢。”
夜无烟尾随着过去一看,只见那几个侍女都躺倒在一处花圃的花丛里,每个人的脸色都发青,似乎是中了厉害的毒药。
皇宫里的侍卫已经发现了,也都提着灯笼聚了过来。
夜无烟心头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方才还暗沉的黑眸一瞬间灼亮的骇人,平日温文尔雅的从容,已被出鞘般的锋寒取代,全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令人打心里觉得胆寒。
“金堂,随本王立刻去兰坊!”夜无烟冷冷说道,深沉黝亮的黑眸中带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光芒,似两簇刀光,说不出的锋利。
他施展轻功,快速向宫门外奔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便冲到宫门口,从禁卫军那里要了几匹马儿,一行人,飞速向兰坊奔去。
夜已经深了,天空黑压压,无星无月,就如同此刻他的心qíng一般,黑压压暗沉沉。静的骇人的大街上,只能听到马蹄声,得得得……急匆匆的,好似激烈的鼓点,敲的他心急如焚,敲的他心如刀割。
他一直在防着那个墨染,之所以还没有除去她,是因为想要从她身上摸出她背后的敌人。因为他虽然知晓,她是夜无尘派来的,但是,她的主子,并不是夜无尘。
今夜,因为瑟瑟和亲一事,他心qíng烦乱,竟然忽略了她!如若她对澈儿不利,要他如何承受!?
夜风冷冷地chuī拂着,衣袂被风chuī得猎猎作响,胯下的马儿已经奔的最快了,夜无烟犹嫌慢,甩着鞭子抽打着马背。
当看到兰坊灯火旖旎的大门时,夜无烟飞身从马背上纵起。身后,马蹄一软,栽倒在地上,马儿已经累的口吐白沫了。
兰坊。
门前宝马香车不断,门里,丝竹声不断。大厅内的高台上,一个粉衣女子正在曼舞。
夜无烟带着肃杀之意,冲到了门内。素芷认出眼前这个俊美冷酷的公子,正是那夜为小公子驱毒的璿王,虽然,她不是很清楚他和主子之间的事qíng,但是,那夜,确实是他为小公子驱毒的。素芷微笑着迎了上来,引着夜无烟到了一楼雅室。
“我问你,你家小公子呢?无邪小公子!他在哪里?”房门一关上,夜无烟无暇顾及其他,趋步上前问道。
素芷盈盈笑道:“方才纤纤姑娘回来,领了无邪小公子出去了。王爷,您是要找无邪小公子,还是找纤纤姑娘?”
夜无烟闻言,忐忑的心,在刹那间便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冷的彻骨,痛的令人窒息。他的孩子!
“出去了,去哪里了?”夜无烟的声音,一字一句,几乎令人胆寒,周身弥漫出一股qiáng烈的杀意。一瞬间,令人感觉到冬天提前来临了。
素芷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一刻,她明明白白地察觉到眼前之人眼神中莫名的肃杀之气。这种冷漠眼神,她从未见过。一瞬间,她只觉得背脊发凉,直到此刻,她才算见到了传闻中璿王酷冷的一面。
原来,温和儒雅不过是一张用以遮掩真面目的面具,他真正的qíng绪隐蔽在心中,一旦那qíng绪奔泻而出时,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qiáng大洪流。
“我也不知道,她说,带孩子出去走走!”素芷喃喃自语道,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夜无烟缓缓起身,俊美的凤眸中she出两道冷锐的jīng光:“听着,那个带走小公子的女子,不是你的主子,虽然她生的和你的主子很像。你的主子现在被圣上囚在宫中,过几日便要和亲到北鲁国。小公子失踪这件事,如果,你家主子问起,你就说……”夜无烟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说道,“你就说,是我带走了!千万记住了,还有楼里其他人,她的侍女,青梅紫迷,你都叮咛好了!”
素芷闻言,只觉得耳畔有如惊雷轰过,“你说的是真的吗?”她是听主子说过,璿王府有一个和她生的相像的女子,可是,方才她并未发现不妥。
难道,竟然是那么的相像吗?
“可,可是,为什么不告诉主子实qíng,为什么说是你带走的!”素芷问道。
夜无烟回身,冷冷说道:“因为那孩子是本王的,如果是本王带走了,最起码,她不用担心孩子会出现什么意外,如若是别人带走……”夜无烟闭了闭眼睛,沉重,缓慢地说道,“你觉得,她能够承受吗?”
素芷脸色苍白地望着夜无烟,原来,小公子是璿王的。主子能够承受吗?小公子寒毒发作,她已经看到了主子痛彻心扉的样子了,如若,知晓了孩子失踪了。
素芷眼前一片模糊,她颔首道:“好,我可以告诉她是你带走的。可是,请璿王,您一定要全力寻找小公子!”
夜无烟攥了攥拳头,他知晓,掳走澈儿的人,针对的是他。如若达不到目的,孩子是暂时不会有危险的。
蝶恋花 019章
五月十一日,是瑟瑟和亲的日子。
这一日的天色不算好,一大早,天空便飘起了细细的雨。好在是chūn雨,沾衣不湿,淅淅沥沥,落地无声。落在花朵绿叶上,斑斑点点,宛若涕泪。烟雨楼台,是南国的景致,整个皇城也完全沉浸在迷蒙的烟雨中。
天色蒙蒙亮,玉锦宫便忙碌起来,嘉祥皇帝是完全按照嫁公主的礼节来嫁瑟瑟的。
一大早,瑟瑟初起身,便有宫女服侍瑟瑟用花瓣沐浴,然后,将昨日新做好的嫁衣为瑟瑟穿戴停当。有宫里的嬷嬷为瑟瑟梳头,戴凤冠,瑟瑟如同木偶一般,任凭这些人为她妆扮。
妆成,嬷嬷抽了一口气,忍不住赞叹道:“公主真是天香国色!”她身处后宫,见过多少嫔妃娘娘,算是阅美无数,但还是被瑟瑟的容颜撼动。
瑟瑟如今,已然是二十二岁,可是,看上去依旧是十七八岁芳龄。容貌清丽雅致,气质华贵高雅,风姿枫逸出尘。令人看了,错不开视线。
嬷嬷起身,为瑟瑟眉间贴了两瓣指甲大小半月状的嫣红花瓣,那一抹嫣红,为她那清新动人的气韵里,添了一股薄薄的妩媚,更加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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