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你不如,以身相许?”
顾宸qíng不自禁地微微睁大眼睛,猜测晏长风说这话的表qíng。因为只听声音的话,实在无比郑重,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百糙先生和晏筱筱的脚步声适时打断了顾宸的思路,晏长风恋恋不舍地将离他最近的位置让给大夫。
顾宸鼻端嗅到淡淡的药香,莫名感觉有些熟悉——明明行医多年的大夫多多少少都会带一点儿糙药味,无甚稀奇。
百糙先生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开始写药方。晏家兄妹紧张地问询着顾宸的病qíng,正主反倒一派安然。
“……功力休矣,然复明有望。”在两双骤然大亮的眼睛注视下,百糙先生徐徐道,“家师曾研制出‘化尘’的解法,只是其中几味配药不曾集全,是以解药从未问世,至今不为人所知。”
晏筱筱扬起嘴角,自信满满:“既是云老神仙的药方,那定是没问题的,配药就jiāo给我们好了。”
晏长风拿起这纸药方,记下上面尽数陌生的药名,又问起关于调养身体的方法来。
越是高手,失去功力之后身体可能越糟糕,若不好好疗养,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
兄妹俩絮絮地问了许多,百糙先生耐心地答着,重要的地方就写下来,等他们告一段落,发现顾宸已经睡着了。
花甲之年的老先生轻声告退,晏长风送至大门外,殷恳道:“先生可否在此多留几日?”
百糙先生无奈地摇摇头:“眼下已是秋分,北地寒气渐至,再不回江南,老朽就走不了啦。”
晏长风紧紧地皱着眉头。他很想为了顾宸留住老先生,因为他实在医术jīng湛,品行又高洁。因他偶然帮过老先生的忙,便获赠一瓶“回生丹”,已经派上了大用场。
但百糙先生故乡在江南桑城,和北夏的气候截然不同,老先生虽然身体康健,但北夏冬季漫长苦寒,两地路途遥远,确实不应久留。
再三挽留无果,只好作罢。
回去的路上碰见给顾宸送药膳的侍女,顺手接过来。
他走到窗外的时候放轻了脚步,下意识从半开的窗向里面瞄了一眼,接着,手里的食盒惊得不(故)慎(意)摔到地上。
晏长风看到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位鲜丽的少女红脸低头,要去亲吻沉睡的青年……而已!
食盒摔地的声响惊动了晏筱筱,她慌忙望过来,正对上晏长风忍着骇人杀气的眼睛。
她要不是他亲妹妹,晏长风早就动手了!
食盒再好的质地也经不住晏长风的气力,摔了满地láng藉是再自然不过的事qíng。
闻声而来的侍女们轻捷地收拾好,又通知庖厨重做一份。
屋内一片死寂。
顾宸还是无知无觉,兄妹俩谁也没说话,但火药味浓得进来添茶的侍女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退出去的时候一身冷汗。
半晌,晏筱筱打破了沉寂:“……二哥,我昨天对大哥说,请他赐婚。”
晏长风冷笑一声:“你、休、想。”
少女不甘示弱地抬起下巴,骄傲地说:“休想的应该是二哥你吧?对,你比我年纪大,比我武功好,比我先认识顾郎君……你即便有千般比我好,但至少有一点,你比不上我——
我是女子。
我可以堂堂正正地与顾郎君结为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而二哥你,却不能。”
晏长风面无表qíng地把手里的茶杯捏成了粉,努力克制着心中汹涌的杀气。
很好!真不愧是我亲!妹!妹!
(内心: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想揍死妹妹。)
☆、五。真甜
晏长风横眉冷对:“谁说,我不能?”
晏筱筱瞪大眼睛,失声叫道:“二哥你疯啦?你们都是男子,如何能成婚?”
分桃龙阳之事自古有之,时下被视为雅事,相好之人皆为契兄弟一起过日子的也不少,但从不会影响娶妻生子——毕竟传宗接代才是要紧大事。
“盛景帝之前,九州从未被女子执掌。女子为帝之事,闻所未闻,实乃天方夜谭。如今怎样就连最食古不化的老儒,也得承认盛景帝巾帼不让须眉,乃圣明之君。
而我,不过是与同xing成婚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他轻描淡写,晏筱筱却全身颤抖,“不,不对……不可以!”
“筱筱,我可不是大哥,我的婚事也不是国事,只要我愿意,就没有什么不可以。”
“我去找大哥!”少女带着哭腔夺门而出。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晏长风缓缓走到榻前坐定,眉间的锐利悉数化开:“轩之,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朦朦的眼睛张开,顾宸却无话。
晏长风摔食盒时他被响动惊醒,但偏偏察觉到了晏筱筱离得太近,近得他只能装睡。之后这兄妹俩争吵,他也只能装作不知。
“十月初六,诸凶无犯,宜嫁娶。你觉得如何?”
“……”顾宸沉默良久,涩然开口,“为何”
晏长风一手撑在chuáng沿,俯下身贴近他的耳畔,低喃:“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楚行歌。”
他凝视顾宸震惊到空无的面容,勾起唇角,袖中一把匕首滑入掌中,状似随意地jiāo到后者手里。“如果筱筱那臭丫头要送你匕首,千万别收。”
顾宸摩挲着匕首外壳上栩栩如生的斗木獬,长长地叹了口气。
晏家儿女成年时长辈必赐一把匕首,对应自己生辰的星宿。晏长风的生辰,正对斗木獬。
“……天下那么多……”
“可我只要你。”他眼中qíng意汹涌,好似接连bào雨后的江河,随时都被冲垮堤岸,一泻千里。
然而顾宸看不见。
所以他只是毫不在意地起身,对帘外止步的侍女示意,等她行至身边,接过食盒。
侍女退下。他打开食盒,一样一样取出吃食来摆好,再盛一碗热腾腾的药粥,端起坐回榻边,舀起一勺,待粥稍稍散热。“尝尝这个粥。”
“我自己来。”顾宸试着伸出手,晏长风却固执地把勺子送到他唇边,“你现在不方便。”
“总要适应的。”
“没有适应的必要。你的眼睛,很快会痊愈的。”他语气太过笃定,似乎在说着天经地义的道理。“再不喝就凉了。”
“……”顾宸妥协了。
晏长风心满意足地喂了一碗药粥,两片八宝糕,几颗金丝党梅,意犹未尽地想继续投喂,顾宸无奈地拦住他。
笑眯眯地往嘴里扔两颗金丝党梅,晏长风满面chūn风:“真甜。”
作者有话要说:
☆、六。孽缘
“大哥!”看到熟悉的倩影冲进殿内的时候,晏柏州把手上奏折一丢,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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