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只好狠下心来,弹指在顾昀的xué位上轻轻一敲,准时将他唤醒,自己起身去了厨房。
顾昀心里一直都是紧绷的,一碗药一身汗下去,便将病气活活压了回去,半个时辰略作休整,等他醒过来,烧就已经退得差不多了,他在chuáng上赖了一会,披衣而起,感觉自己算是活过来了。
身上好受些,他心也跟着宽了不少。
顾昀心道:“不就是一帮洋人么?真那么神通广大,还耍什么yīn谋诡计?”
再不济,他也还活着,只要顾家还有人,玄铁营就不算全军覆没。
顾昀长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前心贴后心,他痛苦地按了一下自己的胃,心想:“谁要是这时候给我热俩烧饼,我就把谁娶回家。”
正想着,长庚端着一碗热面汤进来了,热气和着香气毫不客气地扑面而来,顾昀的五脏六腑都饥渴得在肚子里转了个圈。
他郁闷地跟自己反悔道:“这个得除外,这可不能算……”
不料这念头一出,外面突然应景地打了个闷雷。
顾昀:“……”
长庚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退了,义父先过来吃点东西。”
顾昀默默地接过筷子,听见“义父”俩字,忽然心里一动,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可惜这念头只一闪就过去了,他没能捕捉到。
顾昀:“你做的?”
“仓促间只来得及随便下一把面。”长庚面不改色道,“凑合吧。”
顾昀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不知道堂堂“雁北王”把自己弄得这么“贤惠”是要gān什么。
长庚却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淡定地道:“要是亡国了,就把李丰一推,我去西北开个面馆,也够活着了。”
顾昀被一口面汤呛住,咳了个死去活来。
长庚笑道:“我说着玩的。”
顾昀拿起一杯凉茶灌了一口:“好孩子,学会拿我消遣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长庚正色道:“当年在雁回,你突然要将我带回京城,我就想跑来着,想着要么去深山老林里当个猎户,要么找个边陲小地方开个半死不活的店,够糊口就行了,不过后来觉得自己不太可能有本事从你眼皮底下溜走,所以就老实了。”
顾昀把菜扒拉到一边,把底下的火腿捞出来吃了,还没等他嚼碎,长庚忽然往椅子背上一靠,长长地舒了口气:“义父你不知道,你一天不平安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一天不敢合眼,总算……”
顾昀面色淡淡地说道:“离平安还差十万八千里呢——你跟我说说。”
长庚心领神会,知道他指的是没在李丰面前说出来的事。
顾昀:“玄铁营肯定是你撤回来的,要不然何荣辉他们说不定会打到最后一个人。”
“我仿了你的字。”长庚道,“把玄铁营撤回到嘉峪关,又让蔡玢将军北上援疆,算时间,何将军那边告急的紫流金想必已经倒出来手了——这事不必让李丰知道,反正他已经拟旨废除击鼓令了。”
顾昀眨眨眼:“你会仿……”
“都是些旁门左道。”长庚摇摇头,“江南那边我本来已经送信给师父了,不料还是没赶上,另外我怀疑宫里有二十年前北蛮人留下的钉子,已经托人去查了,沈将军那边还没消息,只怕不是会有什么好消息。”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顾昀沉默了片刻,应道,“那老妈子命大得很,不会死的。”
长庚:“义父,西北来势汹汹,但现在看来,一时半会不会有事,依你看,东海之祸后,京城能守住吗?”
顾昀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仿佛一对燧石,冷冷的,说不出的坚硬,又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燃起火花来。
房中只有他和长庚两人,中间隔着一碗面,顾昀便没说什么场面话,实打实地说道:“那要看我们能不能撑到有援军来。千里奔袭,洋人也想速战速决,否则不会弄这么大场面的开场,本来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有利,但……”
但大梁的国力支撑不住持久战。
李丰丧心病狂地想要楼兰的紫流金矿,是因为这世上最地大物博之地,紫流金矿非常稀少,完全供不应求,大梁近四成的紫流金来自十八部落纳贡,还有一大部分似乎零散地从外面买,海运通商流进来的银子都是这么又流出去的。
眼下十八部落叛乱,四境被围困,能调动的只有紫流金库存,长此以往必然入不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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