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惊飞没有再说话。
剑鬼笑了笑,也不再多说,只道:“好了,我们走罢。”
这边的话音方落,那边的秦楼月及其下属,也已经走出了宰相府。
晚风习习,远处虽然时时传来满城皆闻的巨响和几里可听的斥骂,但显然并不妨碍秦楼月脸上越来越温和满意的微笑。
笑到后来,连跟着秦楼月的贴身下属都忍不住道:“宫主,您很高兴?”
“我为什么不高兴?”秦楼月反问。
那人犹豫了一下:“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只是不知道宫主是在为什么高兴……”
“当然是为了闻人寻。”秦楼月心qíng很好,所以也不介意多说两句。
那人误会了:“今晚上确实看了一场热闹。”
“你只觉得是一场热闹?”秦楼月问。
“……”不是热闹,还有什么?虽然没出声,但跟着秦楼月的人脸上,明明白白的是这句话。
秦楼月吐出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着天,今天的夜色颇好,黯然黯然的天空上,闪烁星星点点的微光,一望过去,高远寥廓。
“这天下这么大,”秦楼月自言自语,“这么大的天下,如果还找不到一个能真正随心所yù的人,是不是,太寂寞了?”
“随心所yù很好么?”跟在秦楼月身边的人低声问。
秦楼月笑了,他缓缓道:“那是何等的……可悲。”
——真正随心所yù的人必然是无所在乎的人。
——一个活在人世上,却无所畏惧,无所珍惜的人。
——到底是何等的可悲。
夜色沉沉。
叶白已经杀到了城门前五十米的地方。
是杀。
在距离城门口还有三条街道的时候,叶白已经见到一群明火执仗,粗蛮戒严的人;在距离城门口两条半街道的时候,他已经碰见疾奔而至的宰相府高手;在距离城门口两条街的时候,他看见一把把钢刀被□,一架架弓弩被支上剑;在距离城门口一条街的时候,叶白刚刚杀了第一个人;而当距离城门前五十米的时候,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卷刃。
“铛!”
清冽而短暂的兵器碰撞声之后,叶白随手挥了剑,就又杀了四五个拿刀欺近的城卫军。
城门就在眼前了。
可叶白已经感觉到了一丝疲惫。不动声色地——其实一片混乱中也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些——他再握紧了剑。
刺鼻的血腥味在连风都凝滞了的石板街道上翻涌沸腾,煎熬着其中每一个人的神经。
感觉疲惫的,绝不只有叶白一个人。
姑且不说已经麻木了的城卫军,就是从宰相府出来的高手,也都暗自心惊,甚至有些气馁。
宰相府出来了六个人。五个炼神巅峰的高手,再加上一个差一步就到了反虚之境的高手,从两条街之前一直纠缠到距离城门五十米的地方,不但没有拿下人,反而一照面就让对方重伤一个,一路逃走之际又轻伤两个……这六个人之中,至少有三个人已经暗暗胆寒了。
城门越来越近了。
自宰相府出来的六人头领终于忍不住,给旁边几个没有受伤的打了一个眼色。
相互配合已经很多次了,旁边人心领神会,同时举起兵器,下死力缠住叶白!
叶白前进的脚步缓下。
那头领则已经举着剑,无声无息的摸到了叶白背后。
仿佛有所察觉,叶白手上当即有了一瞬的停顿。
正是这个时候!
三人齐齐一喜,串珠叶白的两人再不惜危险,纷纷把看家本领使出来,而那头领手持着的长剑,在这短短的几息功夫之内,更是已经抵到了叶白后背上!
千钧一发之际,倏忽一道黑影掠过,头领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上一轻,再回过神来时,原本持着剑的胳膊已经被咬在了一只半人高的凶shòu嘴里!
这一系列事qíng发生得太快,慢了半拍,那头领才惨嚎出声。
而这次,就轮到那缠着叶白的两人愣了一愣了。
叶白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身子一动剑尖一转,就已经抹过了其中一个的脖颈,紧接其后又是一递,就刺破了另一个的心脏。
再接着,叶白脚下用力,整个人已经窜过重重人墙,飞she向早被通知闭合的城门。至于冰火shòu……
——有哪个脑袋正常的人,会去认真拦着一头刚咬下胳膊,横着算足有一人高的上古妖shòu?
巍峨的城门近在咫尺了。
只需要再三五息的功夫,叶白就能攀上十丈的城墙,从容离去。
然而也是这时。
一直隐在黑暗里的人动了。伸手执起一旁上了麻药的比寻常箭支更长一半的长箭,他微微眯着眼,将弓张满,然后……
“咻——”
箭支破空之声被隐没在了喧闹的人声之中,无声无息的向叶白掠去。
黑暗中的人慢慢收起了弓,继而扯了扯唇角。他的面容依旧藏在yīn影之中,让人无从窥视,只于偶然间露出了一抹绯色,淡淡的,却分外冰寒。
正急向城门掠去的叶白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前进的速度依旧却刹那回身,就见到了那以惊人速度飞she过来的长箭。
叶白瞳孔微微一缩,却再没有多注意那直直往自己胸口的长箭一分。
因为他还看见的一个人。
三十步之外,那人站于屋檐,广袖长袍,迎风而立,恍恍如神人降世,凌驾众生之外。
叶白的神色转为柔和了。
他看着闻人君,也确定闻人君正在看着自己。所以他虽对着长箭,面上却极难得的有了些笑意。
闻人君是在看着叶白。而在看着叶白的时候,他也看到了那差不多就在叶白面前的长箭。
闻人君可以拦下那只箭。
可是他没有动。或许是因为赤焰,或许是因为……
……其他?
闻人君想着,从心口开始泛出一丝冰寒。
长箭没入了叶白的胸口。
就那么简单的追上叶白,然后再撕开血ròu,将自己深深的埋了进去。
刚刚缓下的叶白闷哼一声,却并不迟疑,散去自动反应的护体内劲,由着自己被余势未消地长箭带飞,然后提起全身功力运于右臂,反手向后一劈!
轰隆的巨响过后,浇了铁水的城门被轰开了一个大dòng,烟尘升腾之际,叶白和冰火shòu已经一前一后的穿过城门,消失于远处的黑暗之中。
○六十 离歌且莫翻新阙,一曲能叫肠寸结(一)
灯火摇曳,闻人君坐在书桌之后,半边的面容掩在yīn影之中,看不清楚神色。
时间不多不少的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中,闻人君并不理会任何关于叶白的消息,只一路向飞云城急行,似乎在逃避或追赶什么。然而有些事,避得了一时,却避不过一世。
——闻人君此时的桌案上便摊着一份悬赏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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