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平时,叶白当然不惧一战,但此刻,他身受重伤,右手又基本全毁,根本无法战斗也没有必要战斗。
然而叶白并没有动,不是不躲,是躲不过。
黑影越近了。他又大喝一声:“孽畜,你——”
你什么,黑影并没有说完。因为就在那一刻,另一道黑影从他身后一掠而过,并摘走了他赖以说话的脑袋——是冰火shòu。
在黑影骂叶白孽畜之时,一只真正的孽畜张开大嘴,一口就咬死了黑影。
这一系列事qíng说来话长,但真正发生也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底下的众人大多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方才冲出去的黑影已经横尸于地,恰恰好就落在叶谦的尸身之旁。
能在空中不借力的掠行百米的人,怎么会是等闲之辈?
余下众人看着那落于地下的无头尸体,又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叶白身下,足有半人高的妖shòu,仿佛在忽然之间心有灵犀了一般,纷纷扭过头去只当没有看见。
正是这时,远处冲起一片火光,夹杂浓烟滚滚,染红了大半个夜空,并有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数道厉喝,在人群之中高声响起:
“叶贼已死!余者速速散去——”
“叶贼已死!余者速速散去——”
“叶贼已死!余者速速散去——”
如此重复三遍之后,先前被叶白qiáng自压下的混乱仿佛被点燃了,瞬息就成燎原之势,席卷了所有还在当场的人。
刀剑的碰撞声和喝骂叫喊声再一次撕破了夜的沉寂,宰相府内甚至没有人再用工夫注意立于假山之上的叶白,当然也不会去注意一个淹没于人群之中,手无缚jī之力,甚至无法大喝一声引人注意的房先生了。
处于人群之中的房先生已经不知道自己拉过多少人的衣袖了。
他只记得自己尚在休息之中,就听到外边一阵骚动,恼怒地披衣起来看了之后,却发觉本来固若金汤的宰相府仿佛在一夕之间被抽去了栋梁拆去了瓦檐,只余下一个光秃秃的空架子。
房先生懵了,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叶谦。
可是叶谦找不到——他甚至没办法穿过互相劈砍的人群,接近主院。于是房先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找接下去能主事的人。
可是接下去能主事的是谁呢?房先生急得汗流浃背,却愣是没从自己记忆里找出一个能控制目前局面的人来!
不得已,房先生只得揪着匆匆而过的侍卫,让他们带他去找侍卫统领。
然而他揪住了十一个人,却有整整十三个人推开了他。
心地不错的尚且还会对他说两句快走之类的话,但大多数的侍卫,却显然嫌他耽搁了自己的逃命或者发财,看也不看的就一把推开了人。
房先生的声音喊哑了,最后也没站稳,一个踉跄就坐倒在了地上。
他坐在地上,喘了两口气,忽然就想到几天前侍卫谈及的瞎子神算陈言之离开的场面:
“陈先生就大笑起来,摇头说什么‘错了错了,看走眼了’……”
“错了错了……”房先生喃喃着。他抬目四顾。
看见了一片残桓断墙。
局势彻底失控,却也彻底按着计划发展。叶白一直紧绷直立着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紧接着就一头向假山之下栽去!
没有现身,却一直隐身暗处的闻人君看见了这一幕,刚刚要运劲上前,就见一道人影自角落飞she而出,转瞬便接住了落下的叶白,也不停下,足下一点,便再反身没入黑暗。
惊鸿一瞥之间,闻人君只看见一对紫黑色的眼眸,较之夜的暗蓝之色,更显沉寂幽深。
闻人君的脚步停下。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追上去……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知道了。
因为叶白,已经自黑暗之中,再走了出来。
○七二 不可思,不可为
马车辘辘,碾压过泥泞的小道,留下到两道长长的痕迹。
这是叶白和闻人君坐的马车。自那一夜宰相府的事qíng了结之后,闻人君几乎是立刻地带着叶白上了马车——叶白的手,已经不能再拖了。
天已五月,料峭的chūn寒早已褪去,然而被青布罩得严严实实的马车之内,不止铺了厚厚的软垫,还点了一个特制的小火炉。
叶白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歇息的。
看着叶白绯红的脸色,闻人君并不太放心,开口道:“还会不会冷?”
虽是躺着歇息,但叶白并没有闭上眼睛。听了闻人君的话,他没有回答,只反问道:“你应当热了吧?”
“习武之人寒暑不侵。”闻人君微笑着。顿了顿,他又道,“你的手呢,还疼不疼?——此去洛城,是见一个早已隐退了的神医,他会有办法的。”
叶白本想说没有办法也罢了,转念却觉得并没有必要同闻人君说这些,便住了口。
眼下叶白发着高热,闻人君也不yù多说话耗费对方的jīng力,只道:“这里到洛城还有差不多半天的时间,你再休息一会吧。”
叶白点了头,却没有立刻闭上眼,而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了口:“闻人。”
“嗯?”闻人君看着叶白。
叶白沉默着,他苍白的脸颊上染了绯红,看上去倒比平时更多了几分人气。他从被褥里伸出了左手,碰了碰闻人君垂于身旁的手,似在征询。
闻人君微微一怔,他的手指动了动,没有握住叶白伸过来的手,但也没有扯开。
于是叶白便张开五指,小心地握住了面前的手。
闻人君的手指轻微的颤了颤。
叶白便稍稍加了力道:“闻人……”
闻人君听着。可叶白却没有再说下去,或者他本来也没有想说什么,只是想叫一叫闻人君的名字。
马车继续向前行进着。
毕竟是重伤未愈,叶白很快也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见叶白睡熟了,闻人君本来准备将手抽出来,去不妨一眼看见了叶白露出被褥的右手——青紫色的,扭曲得不成形状了的一只手。
闻人君抽手的动作停住了。他看了那只露出来的手有一会了,方才扯过被褥,将那只手轻轻盖起。接着,他不再准备把手抽出来,而只稍稍调整了位置,让熟睡中的叶白能握得更舒服一些。
一路无话。
等马车到了洛城之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
闻人君并没有先去客栈休息,而是带着叶白就径自上了那隐居的神医家门。
神医当然已经休息了,可现任的天下第一都找上了门来,他还能说什么?当然只得披衣起身,为叶白察看手腕。
一灯如豆。
并不算太宽敞的室内,神医就这油灯察看了叶白的手腕好久,才征询似的看向了闻人君。
闻人君还没有说话,坐在一旁的叶白就先开了口:“直说吧、”
神医迟疑了一下。
闻人君就也开了口:“直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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