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惊飞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叶白,忽然就觉得自己之前的总总担忧懊恼……实在有些多余。他苦笑起来:“阿寻,你……又不在乎?”
叶白没有回答,只是依旧和之前一样的神色却把所有问题都回答了。
独孤惊飞没有松了一口气,反而只觉更为压抑。沉默半晌,他道,“阿寻,你不能什么都不在乎。有些事qíng,你自己都不在乎了,怎么让旁人在乎?”
叶白收回了剑,他看向独孤惊飞。
独孤惊飞皱着眉,他道:“你总是什么事qíng都不在乎,日后早晚会为人利用欺骗,或者诽谤伤害……而这些,本不是你该承受的。”
叶白沉默片刻,然后,他突然叫了独孤惊飞的名字:“独孤惊飞。”
头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在对方口中说出,独孤惊飞怔了一怔,才接口:“嗯?”
“你大概误会什么了。”叶白开了口,声音淡淡的,和往常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听在独孤惊飞耳朵里,却凭空生了一阵冰凉……就仿佛他常常在独孤离恨眼中瞧见的东西一般,漠漠濛濛,辨不清晰,却能叫人不寒而栗。
“我不在乎,只是因为没有感觉……如此而已。”
叶白说着,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然后,他便想起了闻人君。
欺瞒也好,侮rǔ也好,或者利用,或者背叛。他不是容忍,只是真的没有感觉——便是连额外拾剑,都懒得。
唯一例外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秦楼月,另一个,是闻人君。
只是秦楼月的例外,到底不过让他记上一回,稍扶了扶剑而已;而闻人君的……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闻人君不一样的?叶白突然想到。
是从那一直若有似无的梦境中开始?叶白想了,继而否认。
那是从对方一直的关心开始?叶白想了,继而再次否认——秦楼月十年里为他做的,只会比闻人君更多,不会更少。
那么……叶白顿了顿,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闻人君的qíng景。
——那么,是从开始,就不一样?
“……寻,阿寻?”久不见叶白回答,独孤惊飞不由皱眉唤道。
叶白看向独孤惊飞。
独孤惊飞也看着叶白。在看见对方和之前没有任何不一样的眼神之后,他略略沉默一会,就带些意兴阑珊地笑道:“看来你没有听见我方才的话了……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了。”
最后一句,独孤惊飞陈述着,语气已经转为平静。
叶白答应了一声。
“那么,”独孤惊飞目光灼灼,“如果轻你欺你、伤你rǔ你的是那人,你又待如何?”
……闻人君?叶白罕见的怔了一怔,本待回答没关系,心口却倏然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给蜇了一下,不算疼,但感觉特别清晰。
叶白皱了眉。他开始认真思索独孤惊飞的那句话:
——如果轻你欺你、伤你rǔ你的是那人,你又待如何?
轻你欺你、伤你rǔ你。
而如果……
如果,他还杀了你,你,又待如何?
不知怎么的,叶白突然便想到了这一节,不由久久沉默。
“阿寻?”叶白委实沉默太久了,独孤惊飞不由出声,一边琢磨着自己方才的问题对对方来说,是不是太具备刺激xing了一些。
不过这一转念,他心中又忍不住酸了一回:明明对什么事都不在意,为什么偏偏要存在个特例?——还是喜欢!莫非这世上好的特别的有趣的东西都注定要被人给早早占了?
“他没有轻我欺我,也没有伤我rǔ我……”叶白皱着眉开了口,语速并不快,像是在一边说给独孤惊飞听,也一边说给自己听般。
独孤惊飞眨了眨眼,不奇怪自己会听到这句话——叶白虽然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但至少,他并不觉得对方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虽然,什么样事qíng才能让他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还有待商榷。
“如果有……”叶白慢慢的说着,墨黑的眸子有了一瞬的迷惘,“我或许会杀了他。也或许……”
……或许,会由着他?
下意识的觉得叶白此时的qíng绪不对,独孤惊飞刚准备开口。就见叶白狠狠的皱了一回眉,神色已然恢复往常的平静。
“还有,我过两天要去邙鬼山。”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消了独孤惊飞的所有好奇,微微一愣,他问:“去邙鬼山做什么?”
“拿冰火糙。”叶白道。
“冰火糙……”独孤惊飞重复一遍,然后忽而跳将起来,不可思议问,“去邙鬼山找冰火糙?——那个虽然是唯一一个已知冰火糙生长地点的,但有着一头小心眼并且已经有差不多炼神反虚境界能力的妖shòu镇守的地方?”说到这里,独孤惊飞声音扬起,越显无法置信:
“你要和一头活了几百上千年的妖shòu打——为了一株糙?”
○三三 冰火糙
晨光柔柔的铺洒在地上,金色的,仿佛一层薄薄的轻纱,只消一阵清风,便会随之飞扬。
然而,在那层似纱似雾的轻纱等到属于自己的微风之前,噼里啪啦的打砸声便猛然响起,打破了属于清晨的静谧。
“混蛋!”一声咒骂,景蓝描金花鸟大瓷瓶啪的一下就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险些溅到侍卫首领的身上!
站在房间中央的侍卫首领闷不吭声的向旁边挪去。
“傻瓜!”一声怒喝,好好摆在红漆小几上的瑞shòu铜鼎香炉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弧线,继而咚的一声重重砸到了地上,镂空雕花盖子更离了铜鼎飞起来,险险擦过侍卫首领的脸颊。
已经站到了旁边的侍卫首领再默默无言往角落走去。
“有本事你!——”独孤惊飞举起了灯座还要砸,却忽然泄了气,一下子坐到椅子上,丢了莲花灯座,颓然叹道:
“他有本事,他就是太有本事了!”
瞅着独孤惊飞确实不打算再动手了,侍卫首领这才走到独孤惊飞面前,一板一眼道:“小龙王,寻少爷此时应该已经出了丹阳。”
心qíng正自不好,独孤惊飞抬了抬眼皮,冷冷道:“我当然知道他出了丹阳——半个时辰前走的,现在还出不了丹阳?什么时候,连你也开始跟我说废话了!”
侍卫首领仿佛没有听见独孤惊飞话里的隐怒,他只是继续平静开口:“少主,虽说我们知道寻少爷的目的地,但丹阳和邙鬼山却并不只有一条路,若再迟一些,按着寻少爷的脚程和寻人所要花的时间,我们很可能赶不上去。”
独孤惊飞怔了一怔。
心中的怒意渐渐褪去了,他静静在椅子上坐了一回,方才淡淡道:“赶上去做什么?这次阿寻是要去找邙鬼山的妖shòu。那种畜牲可不同什么欢喜天弥勒佛的,顾忌着东海的名声势力……十死无生的事qíng,我就是真喜欢他,也不可能拿你们的命去填了给他还人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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