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气顺利的疏拢了闻人君体内杂乱的气脉。
叶白就松了手,退后一步。
闻人君的心渐渐平静了。他走到那张落满灰尘的古琴旁,盘膝坐下:“二百多年前的事qíng了……我倒没有想过还会有人记得。”
知道对方想说话,叶白也挑了一个位置坐下。
闻人君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却见对方坐的位置不是蒲团,却正是从前赤焰惯常会坐的位置。
抚在琴上的手指微微顿了,闻人君片刻才开口:“夏锦是不是同你说过什么?”
叶白想了想:“说你要了他?”
闻人君似乎笑了一下:“我没有碰过他。”
“嗯。”叶白平静的应了。
闻人君面上这才有了些淡淡的笑意:“你没有怀疑过?”
叶白皱了一下眉,语气依旧平静:“你怎么会碰他。”
没有任何解释,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你怎么会碰他’,叶白就把这个问题划下了句号。
闻人君停顿了有一会。然后才道:“夏锦有问题。”
“他不止有一双那样的眼睛,还有赤焰以前用过的东西……”闻人君慢慢说着,他的手指抚在琴弦上,奏出一段破碎喑哑的琴音,“你看他呢?”
“夏锦不是傻瓜。”叶白突兀的说了一句。接着,他再淡淡开口:“他看我的时间,比看你的还长。”
闻人君知道叶白话里未尽的意思:夏锦不是傻瓜,所以他当然明白自己地位的关键在闻人君而不在叶白,但他注意叶白的时间却又超过注意闻人君的时间……
“两百多年前的事qíng……”闻人君喃喃着,声音透着罕见的冰冷,“竟然还有人想把它挖出来?……”
久未拨动的琴弦奏出来的声音称得上是呕哑嘲哳。
叶白忽然开口:“之后呢?”
闻人君看着叶白。
叶白平静道:“之后呢?——赤焰死了之后。”
“之后?”闻人君重复着,慢慢就露出了微笑,“那十四五个人俱是当时豪杰,我杀不了,于是便跟他们一样,冲着赤焰滚落的、还睁着眼睛的头颅笑……然后是庆功宴。”
闻人君的语气里有着淡淡的嘲讽:“他们大抵是真的欢喜高兴坏了,一个个是酩酊大醉,仿佛全忘了我和赤焰的关系似的。”他开始笑起来,“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除了几个不喝酒的和尚,我一下子就杀了一十二个。”
“与宴的其他人震惊过后当然要反抗,可惜那几个和尚还没有死,我也不能死,所以我继续动手,斩杀五十一位白道各帮派主事,然后离开。”闻人君声音平缓,如流水,凉入心肺,“接下来是大约两年的暗杀和逃窜。因为那次庆功宴死的人太多了,所以整个白道联合围剿我……”
“死了很多人?”叶白开口。
闻人君淡笑:“很多。这次换黑道高兴了,用背叛者一人的xing命就差不多葬送了整个白道当时的中层jīng锐。”
叶白眼神闪了一下:“白道的高手没有出手?”
“有,我逃了。”闻人君说得轻描淡写。
叶白没有再开口。
闻人君则继续道:“两年后,我闯上当时的僧院,杀了两年前围杀赤焰的最后一个人,我唯一的知jiāo好友……他说不怪我。”
闻人君微笑着:“他说一直在等这一日,是他先辜负了我……可是我怪我自己。若不是我,赤焰怎么会死?若不是我——”
闻人君手上一紧,只听一阵裂帛之声,却是不堪负重的琴弦纷纷崩断!
斗室一阵寂静。
“然后呢?”叶白问。
“然后?僧院是当时的泰山北斗,我闯得进去闯不出来,自然是被千刀万剐了。”闻人君缓缓收回了手,修长如玉的指尖上,有一道口子,正微微渗出血来。
闻人君低头见了,神色淡淡:“过桥的时候少喝了一碗汤,我一直觉得亏欠他,想着这次用活着的所有时间记住,总算能够弥补一些了。却没想过两百多年后,除了我竟然还有人惦念着他……算计我便罢了。但二百多年了,还不让赤焰安息……”
闻人君摊开了手掌。
手掌有力,还能握剑。
闻人君微笑起来。
两百多年了,还不让赤焰安息的……
——都、该、死。
○五十 身世
接下去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等雪完全停了,叶白跟着闻人君回到飞云城。彼时天已大亮,闻人君还有事qíng要处理,夏锦也已经等候在了主院。叶白就自己回了松涛苑。
他对夏锦其实没什么感觉。尽管觉得杀了对方会更舒服些。
松涛苑内,只有一个听差的小厮。因为叶白没有朋友,不会jiāo际,也不需要jiāo际——他向来只需要一把剑,和一个够大、够安静的环境。
……他头一次感觉到了无所适从。
为了一个人。
叶白不在意闻人君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叶白也不在意闻人君是不是把他当替身看。
但叶白在乎武、在乎剑。
而因为一个人,甚至没法定心练剑练武,是不是有些……过了?
叶白握着剑,沉默不语。
数日前,帝都,宰相府,密室。
“都查清楚了?”出声的是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身材颇为瘦削,相貌平凡,但一双眼却十分深邃,只轻轻一瞥,便是威严凛然。
“回相爷,都查清楚了。”回话的人隐没于yīn影之中,声音低哑,明显是成年男子。若再要仔细分辨,还能听出这声音正是之前在傅长天那里出现过的。
“答案?”叶谦点了头,问。
密室有了一瞬的寂静,仿佛那隐没在黑暗的人正在做什么准备。
叶谦倒也不急着催促。
良久,那暗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只是不知是否是错觉,这次,那暗哑的声音似乎有了些异样:“闻人寻是叶白。”
“唔。”简简单单的一声‘唔’之后,叶谦没有立刻开口,似乎在思量些什么。
片刻,他问:“叶白的身世查清楚了没有?”
“查清楚了。”低哑的声音又恢复了寻常的平缓,“叶白一出道就是和秦楼月在一起的,但两人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叶白之所以跟着秦楼月,是因为对方于十三年前,在飞云峰下一个小水潭中把他救起。我探查过了,那个水潭连通南淮河,时间和地点都算吻合。还有,九年前,徐川的当铺曾收到一块玉佩,由当时徐川的一个小混混拿去典当,那个小混混现在已经死了,不过死前,他已经加入天下宫,位置也并不算低。”
叶谦静静的听着:“你的意思是,叶白确实是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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