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缭乱_vivibear【完结+番外】(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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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相见

  “他口中的高夫人就是我。”长公主静静地看着她,“放火烧了你们家,将你娘送到高洋那里的人,就是我。”

  长恭的心脏抽搐似的恶狠狠的不留qíng的疼痛起来,可喉咙却好像被什么牢牢扼住了,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相信,不相信……她的眼神里只表达着这一个意思。

  “你不知道我有多憎恨你的娘和你,你的父亲生来风流,可是对你的娘,却偏偏是特别的。我也知道,他一旦夺了位,成了皇帝,这个皇后的位置也必定是你娘的,到时我就会被一脚踢开,我的孩子也会失去一切。在他生日的那天,我第一次看到了你,长恭。你实在是个可爱的孩子,但,这令我更加害怕,更加厌恶你们了。”她顿了顿,“所以在得知了你父亲的死讯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让你们永远消失。”

  长恭这时才发出了一个嘶哑的声音,“难道那一夜追杀我的人……”

  “不错,那些杀手是我派出的,不够也算你们走运,斛律光正好救了你们。”长公主垂下了眼睑,“这之后,我一直打探着你们的下落,当然,我也知道,高洋一直也在找着你娘,他一直爱着你娘。于是我想到如果将你娘送到他手里,那才是真正的地狱。不过所幸,我比他更早的找到了你娘,于是我只身前往长安,以你为威胁,bī着你娘跟我进了宫。为了怕斛律光找麻烦,我还造成了失火的假象。只是我没想到宋静仪横cha了一脚,反而害死了你娘。”

  ”那……为什么……还要收留我?“长恭忍住翻涌而来的剧痛,艰难地问道。每说一个字,就好像有一把利刃cha入心口。

  “本来我也没有收留你的意思。但当我发现原来你是女孩子的时候,我才改变了念头。长恭,那时我也深深恨着你,因为你是她的孩子。所以我想不如先收留你,等将来再利用你的身份报复你。”她似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人非糙木,孰能无qíng。这么多年的相处,你为我,为这个家所做的点点滴滴,我都看在眼里,长恭,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早就没了报复你的心思,可是我却越来越害怕。一旦你得知了真相,你该会如何的唾弃我,憎恨我,还有那样爱着你的孝琬,我根本不敢想像他的反应。”

  长恭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眼前那个人的面容,那张慈祥的面容曾是她最为敬爱的,此刻却黑暗了她的整个世界。

  “我还以为一直能这样隐瞒下去,可是自从静仪吃斋念佛之后,我又开始担惊受怕可,我察觉到她似乎想把真相告诉你。虽然她对我只是怀疑,并无证据,但我不能心存一丝侥幸。所以,所以我只能先除去她。”她的唇边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当初娄太后与我私jiāo甚笃,所以曾经托我救出了她最喜爱的宫女小荷,我就送了一封密函给当今的皇上,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因为你彻查此事。果然不出我所料,在阿妙失踪的时候,我就明白皇上已经查到了一些什么。”

  “原来……密函也是你……”长恭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无力,“那你就不怕皇上查到你吗?”

  “我并不担心,因为我和娄太后的关系,没有几个人知道,也包括小荷。谨慎起见,在将她救出去的时候,我是以阿妙的身份联系她的。所以皇上若是查的话,最后查到的人一定是宋静仪。这样,我既能除去这个心头大患,还能将所有的罪名都推给她。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孝瑜竟然先成为了牺牲品。我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这样狠绝,如果没有猜错,宋静仪现在多半是在他的手中生不如死吧。”

  “大哥……”长恭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流着血,痛得无法呼吸。

  “我的罪孽太深,所以终于轮到了自己的儿子。”长公主的眼中一片空dòng,“其实,昨天我就想对你说实话,可是……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不想你恨我……我……”她忽然从怀里抽出了一把匕首,“长恭,若是你想杀了我为你娘报仇,就动手吧。”

  长恭霍然起身,双目中似有火焰要喷薄yù出,哑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她猛的夺过了那把匕首,用尽全力的捏在了手里。

  一幕幕纷乱的qíng景忽然接连不断的涌入脑中,

  大娘帮她换衣服的qíng景,

  每日为她准备好燕窝的qíng景,

  为了她的伤流泪的qíng景,

  因为担心她而责骂她的qíng景……

  一起在亭子里赏月喝茶的qíng景……

  然后,她的胸口,有什么东西很响很响的碎成了一地。

  咣当一声,她手里的匕首掉到了地上,“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是三哥的娘。”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长公主愣愣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捂住了脸,痛苦地流下了眼泪。

  死去的人已经没有机会再见。

  而活着的人,也会从此消失。

  她,还有这个高家,永远的,真正的失去长恭了。

  斛律府内,还是往常一样的宁静。

  恒伽坐在房内翻看着书籍,脸色虽是一片沉静,但显然心思完全不在这里。虽然这次长恭比上一次恢复的更快,还全心全力的cao办起孝琬的后事,甚至也拒绝了他的帮助,但不知道---她究竟还能撑多久?

  “斛律大人他在休息,王爷你……你……小的去通传一下……”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接着房间的门就被砰的一声打开了。

  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带狂乱,又伤心yù绝的脸。他的心忽然狂跳起来,按捺住了自己的惊诧忙问道,“长恭,怎么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摇着头,忽然上前了两步,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襟。泪水如断线一般流着,流着,很快流到她的嘴里,苦涩的……渗透喉咙……多的……渗透了那几乎说不出话的声带。

  “大娘……一直骗着我。”她那破碎的声音犹如划过他心间的一把利刃,顺着逐渐黯然的语调,迷浊了他的眼眸。

  这一刻,他感到心如刀割。

  他知道他的毁灭开始了,因为他懂得了什么是极致的心痛。

  最珍惜的人被残忍地伤害,自己却,连最简单的安慰都做不到。

  他只是无言的拥抱着她,将她紧紧地靠在自己怀中。

  长恭努力地睁大眼睛,仿佛想看清楚这眼前的一切。

  但眼前却突然模糊,所有的光线瞬间暗淡。

  一切重归黑暗。

  一切知觉……都失去了。

  夜已深。今夜的星在深邃苍穹的映照下,闪烁的格外璀璨,朦胧的月光将黑夜紧紧包裹,不愿它泄露半分清寒之色。

  恒伽坐在榻边,轻轻摸了摸长恭发烫的额头,面露忧色,起身绞gān了盆里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上微微沁出的薄汗。之前她已经好了许多,没想到今日受了打击又变得厉害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所承受的已经太多太多了,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崩溃的……

  他静静看着她的脸,脑海中却不知为何又浮现出那个老者所说的话,“若是女孩,儿时丧父,少时丧母,一生坎坷,受尽苦难……”

  心,像一直以来小心珍藏的瓷器被尖锐的棱角划到了,裂了道若有若无的口子,微妙的痛夹杂着害怕,裂fèng间显现朱红的颜色,是血管中流淌的血液颜色。他缓缓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脸,回想起那一年,刚刚失去娘的小长恭独自千里迢迢从长安跑到斛律府,却因为他的关系挨了两个耳光,还被赶了出去……他的心里更是一阵刺痛。

  从没有---这样后悔过那时的举动。

  一直以来,他待每个人都是一样,不特别对谁青睐,也不特别对谁无qíng。别人对他好,他不是特别感谢,别人冒犯了他,他也并不怎么计较。他对谁都亲切有礼,而绝没有任何人可以接近他身边,靠近属于他的范围。一直都是这样的,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没有特别想做的事qíng,无论何时只要随波逐流就好,往后的人生也打算这么过下去了。

  也没有人,比他自己更重要。

  可眼前这个人的出现,却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打破了他所有的伪装。

  “长恭,对不起……”他喃喃低语,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了她滚烫的手,好象一放手她就会从什么地方掉下去一样。

  就这样,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直到清晨第一缕惨白黯淡的朝光穿入房间,投she在他的眼睛上。他慢慢睁开了眼,忽然发现长恭的眼睛是睁着的,只是寂定定的望着虚无。

  他急忙放开了她的手,低声道,”长恭,你好些了吗?“

  她似乎什么也没听到,过了半晌,忽然一字一句的说道,“恒伽,我不想再见到他们,等办完三哥的后事,我想去漠北。”

  他微微一惊,随后又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神色,嘴角轻扬,“好,那就去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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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uáng昏时分,秋风中夹杂着微微丝雨悄悄落下。

  昭阳殿外的世界落雨纷纷。沉寂的环境中,水是惟一的音色。高湛站在窗前,任凭雨水零星飞来,溅湿他的衣袖、额头。huáng昏的雨中,他一抬手饮尽了觞中的酒,随后又剧烈的咳嗽起来,那胸闷的感觉又开始折磨起他,让他几乎难以呼吸。雨滴洋洋洒洒,如一场白雾浸湿整座王宫,浸透他的心魂……他感到了由内泛起的冷意。就像是如烟的雨已侵袭浸透他的身体,连同心也泡在发白的雨雾中,缓缓下沉。

  恍惚中,仿佛看到有人正擎一柄红伞,款款而来,在雨中,那chūn水般的眸穿透如水烟岚,向他温柔凝视……他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跳加快,那个正向他走来的人,可是,可是---长恭?

  难道,她---已经原谅他了吗?

  那人越走越近,一直走到窗外才停了下来。红色的油纸伞,青竹的扇骨,红色的底子上是一片片揉碎了的零星碎花,如脉脉的浮萍游dàng在雨天迷离的天气中。从伞下露出的,果然是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脸。她今天只穿了一件纯白的衣裳,最简单的样式,系得很仔细的水蓝色束带顺着秋水一般的腰线流淌下来,停在脚踝的末梢处绣着几片jīng致的淡绿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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