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和士开的头颅和尸体,上千名士兵浩浩dàngdàng地杀到了皇上和太后所在的千秋门前。事qíng在转瞬之间变得严重起来,一旦开始,就不能随便完结,即便是完结,也要用许多人的xing命来完结。
长恭第一时间收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立刻意识到事qíng已经朝着一个危险的方向发展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谋害,而是谋反了。她虽然希望和士开死,但不希望看见这么动dàng的局面。尽管当今皇上昏庸无能,但她始终都有守护他的责任。
不仅因为他是皇上,更因为——他是九叔叔的儿子……
她想起小时候在长广王府,小高纬憨态可掬地扑到自己怀里的样子,更是心急如焚,思来想去,如今最能震慑众人的也只有斛律光了。于是她也没过多考虑,牵了马匆匆往斛律府赶去。
赶到斛律府的时候,恒伽告诉她斛律光已经进宫了,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她能想到的,恒伽和斛律叔叔一定也想到了。
有斛律叔叔在,或许能控制这个失控的局面。
此时宫中,库狄伏连率领了一帮军士,从北城府库中取出了好几架攻城的器械,安放在千秋门外,已经准备攻城。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过了没有多久,千秋门忽然从里面被轰然打开。就在众人惊诧之际,只看到皇帝、胡太后各骑骏马,由四百名内廷禁卫军簇拥着缓缓朝大门的方向走过来。而步行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斛律光!
斛律光扫了一眼众人,威严无比地朗声道:“至尊架出,还不快回避!”
看到威名赫赫的大将军斛律光站在皇帝前面,高俨手下的士兵惊骇异常,居然就这么四下奔散了。刚才还有数千之众,没想到仅仅是斛律光一声喊,就吓跑了一大半。
斛律光拊掌大笑,边走边大声对高俨道:“殿下杀和士开这么痛快、利索!龙子所为,就是不同凡人!天子弟弟杀个匹夫,能算什么大事!”
一见形势好转,刚才还吓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皇上也来了jīng神,拿起鞭子冲着高俨就是一顿猛抽,要不是斛律光在一旁阻止,他几乎就要活活抽死自己的弟弟。
胡太后这是也看到了和士开的尸体,不由得悲痛yù绝,抱起那颗血ròu模糊的头颅放声大哭,几乎哭得昏厥过去,但满腔的愤怒悲恸又不能发泄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她蓦地止了哭声,双目血红,咬牙切齿地被制住的库狄伏连等人怒道:“立刻将这些人尽数脔割肢解,寸剐处死!”
她要他们以最痛苦的方法死去……可是即使杀死他们一千次,也换不回他的xing命了……
皇上本来还想杀尽高俨府内所有的文武职吏,幸好被斛律光劝阻了下来。在付出了许多人的生命之后,这件事qíng终于勉qiáng终结了。
这件事qíng之后,斛律家的地位比以前更为稳固,想和斛律家攀亲家的大臣们自然也更多了。虽然恒伽曾说过不娶正室,但仍有不少大臣们愿意将女儿嫁他为侧室,只求和斛律家结为姻亲。
兰陵王府,红叶已经凋零,空气中chuī来的凉风有凛冽了些,连那些残叶都在风中乱舞了起来,仿佛在告诉人们那寒冷的冬天即将来到。飘着淡渺的熏香的房间里却是温暖的如同拥有阳光的宠幸,在这飘零的秋末,画上最后一笔轻轻的暖色调……
长恭正在品尝着恒伽刚买来的栗子,不一会儿,就吃了一大半。
“别吃这么多了,不然会得滞食的。”恒伽怕她吃撑了,赶紧提醒她。
“不会不会,以前我吃得更多呢。漠北那个地方可是什么都没有,现在回了邺城,你就让我吃个痛快吧。”长恭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继续往嘴里塞。
“你慢点吃,小心噎着……”恒伽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她脸色一变,捂住胸口咳了起来。
“说了叫你吃慢些,又没人和你抢,堂堂兰陵王,居然孩子似的……”恒伽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顺手递给了她一只盛满热水的银杯。
长恭连忙接过,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酸甜微涩的热线缓缓流下胃腹,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仿佛张开了,舒畅愉悦得无法形容。
“对了恒伽,听说有不少大臣向你提亲呢,怎么样?有没有考虑真的纳上十七八房小妾?”刚缓过来,长恭就开始调侃他。
恒伽微微一笑,“我也想啊,只是这未来的正式太过qiáng悍,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你说我要是找个十七八房妾室不是存心找死吗?”
长恭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后那白皙的脸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来,微微恼道:“你的意思是很说你那未来正室是个母老虎喽?”
“母老虎倒不算,”恒伽挑眉轻笑,睫毛下流泻出一抹狡黠,“铁母jī更像一些。”
“什么?”长恭撅起了嘴。
“忘了吗?之前好像有人把我比作铁公jī,那这样的话,铁公jī的夫人岂不是铁母jī?”他笑得更愉快了。
“死狐狸,你也太记仇了吧!”她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去理他。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他轻轻唤道:“长恭,快看……”
她有些好奇地转回头,只见他轻轻抬起了右手,右手拇指、中指与无名指轻合,食指和小指微微翘起,手影被烛火放大,有些模糊地成形于绘着浅金飞鸟的屏风上。
“看,这像什么?”他笑吟吟地比画着。
长恭转了转眼珠,嘴角绽开了一丝笑容,“这个不是狐狸吗?咦?你怎么会这个?”
“嗯,在我小时候,母亲经常用这些手影来哄我,不过,现在用来哄长恭好像也挺有用。”他一边笑着,一边做出了不同的手影。长恭早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兴致盎然地猜着每一个他做出了影子,几乎个个都猜对,直到他做出了一个平摊了五指的手影。
“这是什么?”长恭抓破头皮也想不出来。
“这都猜不出吗?”他眨了眨眼,满意地看着她露出了期待的眼神,慢条斯理地道,“这个再简单不过了,就是一只手的影子啊。”
“狐狸……”她郁闷地瞪了他一眼,转头望向窗外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脱口道,“狐狸,快看,下雪了!”
说是雪,其实也不过是些轻柔的雪花,映着天际里的星光,生出几分极致的美感来。仿佛被这样极致的美丽触动了心底的某一处,长恭低低道:“其实,我也成不了狐狸的正室,因为——我始终是个‘男人’。”
“所以这个位子永远都为你空着,既然长恭你不想恢复女儿身,既然这里的礼数不允许,那么只要我知道,这个位子只属于你就够了。因为,能站在我身旁的人只有你,长恭。”恒伽温柔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融化在自己的眼神中。
长恭眼中一阵酸涩,“可是,恒伽,你会怪我吗?其实,这样的我也是自私的吧,只是由着自己的相法,做自己要做的事,而忽略了恒伽你的心qíng,让你没有选择。”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顺势搂在了自己怀里,“这样的长恭也许是有些自私,可正是这样的长恭,才不同于一般的女子,才这样深深吸引着我。长恭,为了需要你,为了被你需要,我永远都会站在这里,站在你的身边。”
长恭将头靠在他的怀里,又抬起眼看着窗外,在烛火的映照下,天空仿佛飘着橘色的雪。雪优雅地飘落,温柔地包容,全然没有冰冷的触感。就像他的怀抱,暖暖的,透着橘色的微光,就这样轻易地飘进了她的心里,融化了整个世界。
因为贪恋那怀抱的温暖,她忍不住挨得他更紧了,就好像不由自主被火光吸引的飞蛾,只是他的光芒并不会灼伤她,只会使她温暖。
闭上眼睛,他沉稳的呼吸声飘落耳际,宛若橘色的雪。
就这样幸福地沉溺着,哪怕只是短短一瞬,也……很好……
恒伽神qíng地看着怀中那人,只见她那双黑色的眼眸仿佛无敌之渊,让他阵阵眩晕,魔魅般地吸引着他、召唤着他。那粉红色的、像四月天盛开的芳菲桃花的双唇,表层洇着一层薄薄的水意,品尝起来应该如新摘下树的鲜果甜美多汁……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胸中热血上涌,低下头吻了上去。淡淡的香味dàng漾开来,甜蜜中隐隐有一丝酸楚,那一刻,他心甘qíng愿地纵身跃下这座未知的高崖,无论是是否会粉身碎骨,他知道他已无法回头。
窗外细雪纷飞,房内温暖如chūn。
不知何时已经进入梦乡的女子紧紧地抓住他的胸口的衣服,睡得更熟。
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突然希望,这场雪可以下得再长一点。
第二十六章初夜
入冬以来,下了好几场大雪,整座邺城银装素裹,透着一种罕见的澄净之美。王宫的大殿前,梅花的丫枝错落在空间中,只看得见那碎裂的红如泼开的染料,几乎要渗透到每一朵雪花中,透着一种淡淡的伤感。
长恭随手折了一朵红梅在手里把玩着,脸上却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qíng。这几天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恒伽好像有些怪怪的,似乎在故意避着她。就像今天本想顺道叫他一起去上朝,没想到仆人说他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在搞些什么鬼。
她到了大殿的时候,却发现今天的气氛好像和平时都不一样,大臣们纷纷围着其中一位大臣,七嘴八舌地说着贺喜的话语。
她上前一看,原来那被围着的大臣是当今太尉——冯翊王高润。说起来这位也是她的亲叔叔,不过这位叔叔向来xing子淡薄,对权力也没什么兴趣,可能也正因为这样,所以才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现在。
“高太尉,这回您和斛律大人家成为亲家,实在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一人笑眯眯地巴结道。
长恭一愣,斛律大人?他什么时候和斛律叔叔攀上亲家了?怎么也没听恒伽提起过?难道是斛律叔叔那位侧室所生的女儿?
“高太尉,令爱容貌无双,xing格温顺,德仪兼备,确实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又有人cha了一句。
长恭更是觉得奇怪,于是拉了身边的一位同僚问:“这——到底是谁和谁?”
那位同僚颇为惊讶地看着她道:“王爷,怎么尚书令连这么大的事也没告诉您?”
“什么?”
“您还不知道吗?尚书令就快和高太尉的幼女成亲了,听说是刚定下的亲事。这可好了,我还以为尚书令真的不打算娶正室呢,这下斛律将军也能松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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