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琬脸色微变,但还是回了一句,“臣遵命。”
长恭见三哥受了委屈,不由有些窝火,刚想说些什么,只见恒迦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并且使了一个眼色。
退朝之后,孝琬因自己不知哪里得罪了皇上而闷闷不乐,孝瑜劝了他几句,因有事跟着高湛和高演先行一步。长恭也摸不着头脑,一见三哥不高兴,她对这小皇帝也不由多了几分怨气。
“河间王,你还记得北宫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吗?”恒迦在一旁笑了笑,随手掸去了落在肩上的一瓣红梅。
孝琬略一思索,脸上隐隐有伤痛浮动,“此处是先父遇刺之所。”
“世人都知河间王是难得的孝顺,在文襄皇帝过世后,还专门请画师画了他的像,时时对泣,试问如果河间王去了北宫参加宴席,不是会触景生qíng吗?皇上正是考虑到你的心qíng,才不让你去的。”恒迦的黑眸内潋潋流动着幽幽星光,仿佛dòng悉一切却慵懒的置身事外。
孝琬一愣,忽然垂下了眼帘,轻轻笑了起来,“原来皇上他……”
“原来皇上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长恭也不由轻声感慨道。
“当然了,像你这样上朝都惦记着你家小媳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喂……”长恭不慡的抬起头来,正好撞进了恒迦那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正扬起了一抹恬淡优雅、妖魅惑人的笑容,美得简直是触目惊心。
“瞧你的头上都开花了。”他忽然伸手拂去了她头顶上的梅花瓣,手指过处,仿佛如烟般轻柔和洵的微风拂过发间,风中飘来了淡淡的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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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流涌动
不知不觉中,邺城的chūn天又到了。
刚一开chūn,高殷就下令减轻百姓的徭役赋税,拜高演为太师、录尚书事,拜高湛为大司马、并省录尚书事。这样一来,高演和高湛实际就控制了齐国的军政大权。位高权重,一时无人出其左右。
此外,他还分命使者巡视四方来征求行政得失意见,视察各地风俗,关心百姓疾苦。因此在百姓眼里,他实在是位不可多得的好皇帝。
但是,正因为两位亲王的势力越来越qiáng大,尚书令杨愔、尚书左仆she平秦王高归彦、以及huáng门侍郎郑子默这几位颇受高殷倚重的重臣,都对高演和高湛心生猜忌,也在皇上面前说了不少他们的不是,惹得两位亲王甚是不悦。两方势力渐成水火之势。
长恭奉皇命在并州巡查时,收到了孝瑜的书信,得知了长广王妃产下一子的消息。虽然为九叔叔再添一子而高兴,但心里却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回到邺城,她就匆匆去了长广王府道贺。
长广王府,夏有浮莲,秋有红叶,冬有寒梅,而chūn天,则是满树的梨花白。
长恭一踏进王府,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孩子的哭声。她循声望去,只见在绽放一树雪白的梨树下,王妃正抱着一个婴儿轻声细语地哄着,在她的身旁,高湛正凝视着婴儿,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罕见的温柔之色。男子气度华贵,清冷似月,女子眉目如画,妖媚无双,此qíng此景,犹胜巧夺天工的画卷。
长恭站在原地没有动,心里那种说不出的滋味又涌了上来,自己的出现,好像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和谐。
高湛忽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蓦的抬起头来,在看到长恭的那一瞬间,愣在了那里,很快,他的茶色眼眸内掠过了一丝惊喜……
“九叔叔,九婶,恭喜了!”长恭挽起了一个纯粹的笑容,快步走到了王妃面前,弯腰去看那个孩子,只见那个孩子完全继承了高家男子的美貌,尤其是那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可爱之极。
“九婶,你好能gān,你怎么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小孩!”她惊喜的叫了起来,刚才那一丝异样的qíng绪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王妃掩嘴一笑,“这傻孩子,说什么呢。”
“长恭,什么时候回来的?”高湛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但嘴角明显带着发自肺腑的笑意。
“昨天刚回来的,九叔叔,这个差使可真不好当,我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比打仗还累。”长恭大大咧咧往石凳上一坐,又忍不住去逗那个孩子。
“刚回来也不休息休息。”高湛微微蹙起了眉。
“我这不是急着想看我小堂弟嘛。”长恭眨了眨眼,“对了,九叔叔,起了名吗?”
“起了。就叫高俨。”
“小俨……好名字啊。”长恭歪着脑袋仔细又看了看他,忽然咦了一声,“九叔叔,小俨的眼睛不像你是茶色的哦,”
王妃笑了笑,“我看这孩子的眼睛乌黑灵动,倒有几分像长恭。”
她刚说完,忽然留意到自己丈夫那意义复杂的目光忽然就溶化了,象耀眼的冰雪瞬间融化在三月的阳光,还带着一抹和风般温和轻暖的笑容——
她的心忽然往下一沉,王爷从第一眼起就对这个孩子格外喜爱,难道就是因为……
心,继续往下沉,好像沉入了一片深深的黑暗之中。
此时的王宫里。
几位重臣正在御书房里向皇上进谏。
“皇上,如今两位亲王位高权重,太皇太后对常山王更是一向纵容,臣还听说常山王和长广王一直在培植自己的势力,恐怕有不轨之心。”huáng门侍郎郑子默一脸忧心的说道。
高归彦也立刻接了上去,”郑大人说的对,皇上,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会造成大患。”
高殷面露犹豫之色,“两位言之有理,但先皇嘱咐六叔辅佐朕,朕不能违背先皇之命。”
“皇上,依臣看,那长广王比起常山王来,更加危险,若是两人有láng子野心……”郑子默脸色一敛,“请皇上三思。”
高殷有点为难得望向了最为信赖的杨愔,“杨丞相,你有什么建议?”
杨愔上前了一步,“依臣所见,最好速速除去这两位亲王,以绝后患。”
高殷脸色微变,立刻摇头,“这怎么行,那两位是朕的亲叔叔!”
“皇上,”杨愔的语气中带着不可质疑的坚定,“如今两位亲王兵权在握,一旦要谋反,我们就完全处于下风,如果不杀了他们,皇上完全没有能够平安的可能。皇上,切切不能心软啊。”
高殷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此事,朕办不到。”
“皇上!”杨愔焦急的喊道。
“杨丞相,你还是去和诸大臣详细商议别的方法吧。”高殷从御座上站起身来,“朕有些不舒服,你们也都回去吧。”
在众臣离开书房的时候,高殷又说了一句,”过几日就是六叔的长子百年和斛律丞相的小女的婚事,众卿家别忘了去常山王府道贺。“
出了御书房,杨愔长叹了一声,“皇上过于心善,太重亲qíng,不知周围虎láng环伺啊。”
“杨丞相,既然皇上不忍心杀了他们,或许我们可以想个方法让他们离开邺城,削弱他们的权力。”郑子默低声道。
杨愔点了点头,”我们再好好商议商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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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王的长子娶亲,且要娶的媳妇的又是战功赫赫的斛律光的女儿,这门当户对的qiángqiáng联姻,成了开chūn以来邺城被谈论最多的事qíng。
婚礼的那一天,邺城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艳艳的毫不吝啬的绽放出那道道金光,云朵犹如柔软的洁白羽毛闪烁在湛蓝色的帷幕上,纯静而澄澈。
常山王府门口,早就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这朝中上下,谁不知常山王的风头正健,就连皇上也亲自前来道贺,又有谁不争着来巴结一下。
长恭随同家人到了常山王府的时候,正好见到恒迦从对面的牛车上下来,只见他今天一袭绯绿色胡衣,容姿皎洁,温雅如玉,细碎的阳光映在他白皙的脸上,仿佛小心翼翼地覆上了一层淡金。
“恒迦,恭喜恭喜。”她朝着他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他妹妹的好日子,表示一下祝福还是应该的。
恒迦的脸上挂着那抹永远不变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走了过来和孝琬他们说了几句客气话。不知为什么,长恭觉得他似乎并不开心,相反,那笑容底下好像还流动着一抹几不可见的担忧。
“长恭,这么早就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她的眼睛一弯,睫毛下流泻出难以遮掩的欣喜,转过头去,只见一辆装饰考究的牛车旁,正站着长广王高湛。王妃抱着小俨小鸟依人般地依靠在他的身边,一手还牵着闹个不停的小刚,
“九叔,九婶,你们也来了!”长恭的目光停留在小俨身上,qíng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宠爱的笑容,“小俨睡得可真香,这样都能睡着。”
高湛淡淡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的堂哥在上朝时都能睡着。”
长恭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九叔叔,连你也取笑我!”
王妃正在惊讶于高湛的玩笑话,忽然见他微微笑了起来,就象昙花盛开的一瞬,绽开在虚幻与现实的中间,使人痴迷而恍惚,浑然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这样的笑容,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
“长广王,王妃,”恒迦也走过来了行了个礼,又望了一眼长恭道,“还不进去吗?你两位哥哥已经进去了。”
长恭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小孩子,还怕我丢了不成。”
“我的话已经传到了,到时被你三哥埋怨你可别怪我。”恒迦笑了笑,转身就走。
长恭连忙和高湛说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一边还喊着,“狐狸哥哥,你等等我嘛!”
”说了不许叫我狐狸!”
“王爷,这斛律家的公子和长恭从小一起长大,感qíng倒是不错,只可惜我们长恭不是女子,不然可真又是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王妃想趁着王爷高兴说些轻松的话,没想到话说到一半,就见王爷唇边的笑意早已消失,那冰冷的目光仿佛将她全身的血液冻结了起来,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胡说八道什么。”高湛冷冷看了她一眼,“还不进去。”
说完,他就径直顾自己走了进去。
王妃咬了咬嘴唇,拉起了小仁纲急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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