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人将这两封信分别送到明水城和阳城。”阿菀吩咐道。
路平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见面前身形纤弱如柳的少女安然微笑的模样,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敢直视,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双手接过那两封信,便退了出去。
就着丫鬟端来的水洗净了手后,阿菀看了看天色,便去正院给瑞王妃请安。
瑞王妃正和管事嬷嬷商量着今年的夏衣,卫嫤安静乖巧地坐在一旁倾听,见到阿菀过来,瑞王妃笑着朝她点了下头,示意她到旁坐着先等一下。
阿菀也不打扰她,坐到了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的卫嫤旁边。
丫鬟给她沏了阿菀常喝的果茶上来。
“大嫂。”卫嫤双手绞在一起,对着阿菀yù言又止。
“怎么了?”阿菀微笑地看着她。
阿菀的笑容总是显得很柔和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两辈子病痛折磨的经历,让磨练出超常的耐心,使她从骨子里透着一种安宁静谧的气息,当她微笑的时候,总是很容易便能安抚人浮躁的心。至少无论是孟家三姐妹还是卫珠、卫嫤、卫烜都喜欢看她微笑的模样。
卫嫤在阿菀的鼓励中,说道:“大嫂,你真的要去明水城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然后低下头,结结巴巴地道:“母亲说五月份要给我举办及笄礼……”
阿菀听罢,有些歉意地摸摸她的脸,柔声道:“对不起,我不能参加了,不过我早就给你选好了笄礼的礼物。”
卫嫤虽然有些失落,但仍是勉qiáng朝她笑了下。
这时,瑞王妃终于忙完了,端着丫鬟呈上来的茶抿了口,问道:“行李收拾得怎么样了?有什么缺的?若是缺什么就告诉管家,让人开库房去取。”
阿菀忙道:“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没什么缺的。”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而且,我的行李似乎也多了一些。”
“那有什么?你以后是要去那里长住的,又不是三两个月就回来,多带一些准没错。”瑞王妃不以为意地道。
瑞王和下学的卫焯正好回来,听到这话,瑞王接口道:“王妃说得对,不要怕行李太多,届时本王会调派一些将士护送你去明水城,需要什么尽管带去,不必怕麻烦。”
有这般豪慡的公公婆婆,阿菀少不得要起身感谢一翻。
等阿菀离开后,瑞王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心里也像外面的那些人一样,担心这身子孱弱的儿媳妇受不住明水城的气候,万一人有个什么,到时候他家那熊儿子也不知道会gān出什么事qíng来。
真是让人cao心!
cao心的瑞王打算明日进宫一趟,看能不能去和太后求个恩典,让太后指派个太医一起跟去明水城算了。?
☆、第 177 章
? 诸事准备妥当,阿菀终于出发了。
不过出发那日的早晨,阿菀的车队还没有出京城,便得到了消息,三皇子妃于今晨诞下一个女婴,也是三皇子的嫡次女。
听罢,阿菀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对此并没有说什么。
趁着早晨太阳未出来之前,阿菀便出发了。而让她未想到的是,当到了城外专门给远行之人送别的远心亭时,却发现康仪长公主和罗晔已经到了那儿,分明是过来给她送行的。
阿菀鼻子微酸,差点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在路云和青雅的惊呼声中,直接从马车跳了下来,几步上前便扑到康仪长公主怀里,紧紧地搂着她,直到好一阵子才控制住qíng绪。
康仪长公主眼角微湿,面上却露出欢快的笑容。纵使心里十分不舍得,但既然支持女儿去明水城,她自不会在此刻多作小女儿姿态,让女儿为难不舍。
阿菀听着公主娘的叮嘱,看了眼沉默地站在那里的驸马爹,发现他眼眶微红,只是默默地站在那儿看自己,心知他果然是哭过了,此刻之所以安静,应该是怕自己一开口说话,就要克制不住感qíng吧。
阿菀朝他笑了下,当作不知qíng,对两人道:“爹、娘,你们放心吧,等到了那里,我会时常写信回来给你们的。”然后歪了下脑袋,又道:“外面不太平,你们不要随便出京,如果你们实在是寂寞,可以给我收养个弟弟。”
康仪长公主和罗晔被她说得一怔,然后罗晔笑了起来,“不了,养孩子太耗神了,我们有你一个孩子就够了。”
让一个接受封建士大夫教育长大的古代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来,纵然豁达,却仍是十分为难他,让阿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时忍不住,终于做了一件自七岁后就不再做的事qíng,直接扑到父亲怀里,给了他一个拥抱。
罗晔赶紧低头,掩饰眼里突然浮出的水光。
虽然有说不完的话,最后还是康仪长公主担心出发得迟晚上错过宿头,当机立断地将丈夫扯开,将女儿赶上了车。
阿菀坐在马车里,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也不管这举动是不是不符合世人对淑女的要求,朝着站在远心亭中目送她离开的康仪长公主夫妻挥手。
路平见状,忙驱马上前来,利用角度稍稍遮挡了下其他人的视线。虽然难得见到一向安静从容的世子妃做出这种不符合身份的事qíng,可是也体谅她远离京城父母的心qíng,所以并未觉得她此举不符规矩什么的。
当父母的身影渐渐地变小时,直到看不到,阿菀方才缩回了身子。
那一刻,其实她真的希望父母能再有个孩子,省得他们年纪轻轻,便无人陪伴寂寞,将来老了没有儿孙绕膝的欢乐。她突然明白,其实孩子的存在,对于一些夫妻来说,其实是一种感qíng的寄托,生命中必不可缺少的存在,就如同她对于父母而言。
青雅和路云见阿菀闷闷不乐的样子,便知道她心里对于离开京城和父母还是伤感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不得要宽慰她。
青雅从暗格里拿出一匣子点心,又从固定在马车里的小桌子上的一个小嘴铜壶里倒出一杯热奶茶给阿菀。
“世子妃,距离午时用膳还有些时间,您先用些点心,省得饿了。”
阿菀恹恹地捧着奶茶喝,浓郁的奶香在口腔爆开,让她难受的心qíng舒缓了一些。
阿菀喜欢吃带些甜味的东西,点心和饮料都喜欢甜的,和卫烜那厌甜症患者截然相反。而这奶茶,也是特地根据阿菀的口味改的,用的是羊奶,加了杏仁粉等东西去了奶腥味,喝起来比她前世喝的那些还要醇香。
见她神色舒缓,青雅笑道:“听说明水城那儿的主要ròu食是羊,世子知道您喜欢喝奶茶,定然会让人养好几头母羊备着。”
阿菀心说,卫烜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个细心的,指不定真的有准备。
和两个丫鬟随意地聊着天,过了一个时辰后,阿菀便忍不住打哈欠,然后在青雅和路云的服侍下,躺到了铺着层层垫子的车厢里。昨晚因为想到今天要出发,有些兴奋得睡不着,所以早上起来时jīng神有些不好,正好此时补眠。
青雅小心地将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便和路云坐在旁边,靠着车壁,手里开始做起绣活来,做的是一双夏袜,路云看了一眼,上面绣了一朵小小的紫菀花,便知道是给阿菀绣的了。
阿菀这一睡,便到午时,直到被人叫起来时,脑袋还有些懵。
中午用膳的地方是在官道边的一个茶寮,侍卫用纱屏竖起了一个空间,让阿菀和几个贴身丫鬟在此用膳,并且还另设了解决生理需要的方便之处。
可能是半天时间都睡过去了,阿菀并不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问着路云:“以我们这种速度赶路,到明水城需要多久时间?”
“可能需要一个月左右。”路云回答道:“若是军队过去,倒是不用那么多时间,只需要二十日便可。”
所以说,这是为了照顾她,并不需要日夜兼程地赶路,方才要用一个月时间。在路上就要消磨一个月的时间,在阿菀看来,实在是làng费,只是这时代的jiāo通工具只有马车,只能这样了。
幸好,虽然路途枯燥了一些,但阿菀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并不觉得一整天窝在马车里难受。而且纵使她是个让人担心的病殃子,却不晕车,适应十分良好。
等离开京城三天后,阿菀已经完全习惯了在路上的日子,也开始寻了事qíng来做,无聊时看看书、给卫烜做衣服,或者叫上几个丫鬟一起打叶子牌,事qíng轮着做,如此过了十几日,依然淡定安稳。
阿菀淡定的模样很能安抚身旁人的心思,路云和青雅、青环几个每日和她在一起,丝毫不觉得路途漫长而辛苦,甚至有时候阿菀让人撩起车窗,隔着薄薄的碧纱窗看沿途上的风景,纵使枯燥,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路平每日打尖休息时,都要去阿菀面前汇报一下,阿菀的态度也在无形中影响了他,让他行事越发的从容不迫。等路平发现自己的异样时,心里不禁浮现一种古怪的感觉。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世子的脾气那般刚烈急躁,但只要回到府里,便会很快恢复平静,仿佛熄火一般。
可能是北边几个军事要塞都在打仗,车队越往北边行,路上越不安全,流寇、盗贼横行,出发的第五天时,他们便遇到了第一批流寇,不过只是一群乌合之众,还没有到面前,就被保护在车队前后的那些侍卫给吓走了。
阿菀的行李虽然多,但是随行的护卫也多,甚至有一百人是瑞王特地从军中拨过来的,都是一些身经百转的将士,身上自有一种自内而散的凛然杀意,给人的感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
除了瑞王拨过来的将士,还有卫烜留在王府里的侍卫,队伍十分庞大,有点儿常识的人都不会想要惹,倒是让他们一路平安无事地到达了渭河。
到渭河后,需要乘船行两个日夜,到了渭城,继续往北行个三四天,便进入了嘉陵关,然后很快便到明水城了。
晚上在渭河边的一个城镇里打尖歇息,路平来请示阿菀明日渡河之事。
“我是第一次出门,也不晓得有什么要注意的,路管事拿主意吧。”阿菀微笑着道,一副十分随意的模样。
路平忍不住笑道:“世子妃难道忘记文德十二年那会儿,您同公主、驸马一起回京之事了么?也算不得第一次出门。”
阿菀很淡定地说:“当年我才六岁,早就忘记是什么qíng况了。”
这句有些耍赖的话,将一屋子的下人都逗得忍不住抿嘴笑起来,旅途的疲惫松懈了一些。
不过,路平却丝毫不敢大意,虽然一路走来十分太平,可是他的神经却绷得极紧,就担心自己一个疏忽,会出什么事qíng。也是他这分谨慎和仔细,方让他们在接下来的路中渡过了一次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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