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次品_priest【完结】(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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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以脱光衣服,却不肯给任何人看伤口,在这方面,陆必行也被一视同仁。

  陆必行等了他二十多个小时,没有只言片语,等得担惊受怕、筋疲力尽,中间还做了一个关于他不告而别的噩梦。

  虽然知道姓林的就是这种人,无法苛责,陆必行心里还是不免有点窝火,窝火的表达方式,就是他伸手一扯自己的衣领,一巴掌拍上卫生间的门,叫嚣道:“占我便宜?来,开门,占!”

  卫生间的门“刷”一下拉开了,陆必行猝不及防,拍门的手直接拍到了林静恒身上,温热的水珠从他头发上滴落,顺着宽而平整的肩头往下淌,流经胸口,又汇入分明的腹肌,陆必行活像摸了电门,“嗷”一嗓子缩回了爪,后退一步,后背撞在了衣柜门上。

  林静恒本来就是故意逗他,嘴角飞快地颤了一下,屏住了没笑,面无表qíng地说:“走开,别捣乱。”

  陆必行先是秉承了正人君子的好习惯,眼神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心想:“你敢露我还不敢看吗?”

  于是他有点半身不遂地耸开双肩,故意放松了腿,往衣柜门上一靠,壮胆似的chuī起了他的流氓哨,十分挑衅地看了回去,可是最近银河城进入了gān季,天gān物燥,昼夜温差变得很大,他在冰凉的地板上窝了半宿,不知是有些着凉上火还是怎样,鼻子忽然有点痒。

  五秒之后,只见陆必行这个打肿脸充的“胖子”,在不服输的姿态里,从脖颈到脸皮,ròu眼可见地一路缓缓红了上去,随后他把四仰八叉伸出去的两条腿缩了回来,把衣服往前拉了拉,非常耐人寻味地低头瞄了一眼什么,靠着大衣柜的姿势从螃蟹收缩成了虾米。

  林静恒眼角浮起了一点不大明显的笑意,回手又把门虚掩上了。

  陆必行好像对自己还有点不放心,手指在鼻子底下蹭来蹭去,确定没流出什么不体面的液体:“身材不错,将军,就是多了一条浴巾。”

  林静恒没理会他这个挑衅。

  陆必行就在门口沉默了一会,片刻后,他自言自语似的说:“chuáng单上有自动抗噪隔音器,万一睡着了,我可能就听不见门响了。”

  他声音不大,但门没关严,林静恒听得一字不漏,他微微一抬眼,在氤氲的水汽中定在了那里。

  “你……”陆必行的目光落在了门fèng里,只看见一点光,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林静恒显然是不需要安慰的,否则也不会切断通讯自己躲起来。

  其实除了天赋异禀的变态,每个ròu体凡胎的人都需要关怀和爱护。

  对于那些好相处的人,他们就像有一副健康的肠胃,吃什么都能消化吸收,只要拍拍他,随便说几句安慰的话,哪怕敷衍直白、甚至不太妥当,他也能自行从中汲取足够多的好意。

  但林静恒在这方面,显然是容易“消化不良”的人,纵然他对别人给的感qíng珍视又敏感,但其实大多数人表达的方式是会让他不舒服的。

  陆必行把嘴边的话来回掂量片刻,谨慎地选了个方式,他说:“我刚才做梦,梦见你一声不吭就走了。”

  林静恒:“我去哪了?”

  “不知道,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不告而别了。”陆必行说,“当年在北京β星,你应邀去了自由军团的一个基地,那时联盟八大星系的通讯网还没断,你联系了白银九在域外待命——其实当时就没打算回来吧?”

  林静恒没吭声,算是默认。

  当年如果不是陆必行意外追着学生也到了那里,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那么之后会怎么样呢?

  林静恒觉得他应该会出手掠夺走地下航道里那些难民们的储备物资,毕竟他的血是凉的,说不定还认为自己惩治了一帮见死不救的人渣,自觉挺正义。

  然后他也不会顾及这些人的死活,因此很快就能联系到白银九,轰轰烈烈地宰了凯莱亲王,杀回七星系内,空虚而愤怒地战斗到底。也许会勉为其难地为联盟而战,也许会自立山头,也许会把已经不可收拾的局面搅得更乱,把世界推到更深的深渊,再成为深渊的祭品。

  “我梦见自己每一秒给你发一个远程信息,反正你总会经过通讯点吧,最好机甲提示都把你烦死。可你就是杳无音讯。我想你可能是去了网络之外的加密跃迁点,或者gān脆已经离开第八星系了。”

  我担心你。

  陆必行本意是想装可怜套路他一下,说到这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决堤似的自行难过起来,他停顿片刻,喃喃说:“我是不是留不住你?反正你要是想走,没有人留得住你,是吧。”

  他想:我对你有一千一万分,你对我有几分呢?

  陆必行一直是个十分敏锐的人,这点问题对他来说,本该不难判断,但说着说着,他忽然就不确定了起来,毕竟有过一次自作多qíng的经历。

  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卫生间的门打开,林静恒这次是穿好了浴袍出来的。

  “我就想,要是你厌倦了第八星系,还有我……”

  “我做决定前,没有跟人打招呼的习惯。”林静恒说,“除非及时有人提醒而我也觉得有必要,但是大多数qíng况下,你知道……”

  陆必行苦笑了一下:“知道,看过八卦,林将军是那个著名的‘将在外,爱谁谁’。”

  “两年前,我要走,不会告诉你。”林静恒顿了顿,似乎觉得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似的,然而他迟疑了几秒,还是说了,“现在,只要你在,我就不会走。”

  陆必行吃了一惊。

  林静恒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即使有什么事必须离开一会,只要你还在,我就还会回来。”

  陆必行被这个意外收获砸得有点懵,已经忘了自己最开始在拐弯抹角地表达担心,他轻轻地屏住了呼吸:“两年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呢?”

  “两年前是朋友。”

  陆必行本想问他“你就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后来想了想,鉴于他亲口承认过独眼鹰也是朋友,那看来“林氏朋友”就这个待遇,对自己还算挺客气了。

  他不依不饶地追问:“现在呢?将军,你平时在部队里说话也和挤牙膏一样吗?”

  林静恒笑了一下,不吃这个激将,转头说:“我刚才吵你休息了,再睡一会吧。”

  然而以陆必行的生命力,是能够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此时他已经自行满血复活,一步蹿了上去,一把搂住林静恒:“朋友往上,就是‘特别’朋友了,对不对?”

  林静恒任他半夜撒欢,没说什么,心想:“不对。”

  “特别朋友”是两头不确定的关系,往正无穷的方向发展,就是神魂颠倒,“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而假如有一天,或是感qíng淡了,或是相处不合,也有可能奔着负无穷去,轻的是“一拍两散,不相往来”,重的是“伤心愤懑,反成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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