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前面说到聂明心在茶馆遭到曲是非拦截。
说到这里,起初他还颇为做作地费了几分心思意思意思地耍了一会轻功,可一看后面过了好一会也没人追上来,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也玩得不大尽兴,懒病便也犯得更厉害了。整个人从屋顶暗巷里走出来,又找了家茶楼坐下。
他自萍州出来后便一直漫无目的,这样东走走,西停停,不知不觉,再西去百里就要到他从前隐居的雪山处。
喝酒误事,况且聂明心不胜酒力,酒这一字,他是不沾的。叫来跑堂,按着茶楼牌叫了几样最有名的茶点,再点了壶白毫银针。
二楼上的高台上唱着戏曲,你方唱罢我登台,咿咿呀呀的曲调里倒也有些风流意气。
他实在是个不适合品茶的人。眼见白云疑光闪,满盏浮花rǔ,茶叶芽芽立在水中,浅杏色的茶水温润透亮,上好的白毫银针,落到他口中,便似牛嚼牡丹,倒还不如普通的凉白开来得要解渴。
很快一壶茶水便见底了,茶点聂明心吃了两样,没吃完,便转赠给在茶馆门前的乞讨的小孩儿。
偏偏在结账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
——他没钱了。
这可真是尴尬了。茶楼掌柜倒也还算客气,见他模样俊俏,一身白衣更是纤尘不染,一看就是平日被照料得妥帖的富家少年,手指在案台上轻叩两声,略微思索:“不知少侠在这附近可有相识的人可替你抵这茶资?”
“都是江湖làng里人,总不会那么凑巧。”聂明心语调不轻不慢,他本人其实并不算特别爱说话,说起话来总有几分轻描淡写的倦懒感。
也是,他一个人独居的时候就不爱说话,人多时反而更懒了,哪怕是同属三君的琉璃客同他说话,他也多的是时候爱理不理的。
他这句话一出口,气氛便有点僵持了。这样讲礼貌竟然没有偷溜的吃霸王餐的茶客究竟是少,茶楼掌柜正是考虑着这是要压着人见官呢,还是就这样做个面子给他让他走了。便听他轻慢一声:
“别急。”
他只见,那白衣少年将背后长剑腾空一抛,电光火石间,寒光冷冽里,一道冰冷剑光闪烁,拔剑出鞘。
“你看这样如何?”
掌柜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可见那白衣少年神色清淡,拔出剑来,却也并没有再进一步做什么动作。才稍稍安下心,再一低头,便见案台上横躺着一把镶满珠玉,一看便华贵非常的剑鞘。
聂明心道:“这剑鞘应当值不少钱吧?”
掌柜也算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可此时也由不得有几分战战兢兢,苦了脸色应道:“是、可您的茶资不过三两碎银——”
用价值不菲的剑鞘来抵这三两茶资,这、这生意也未免太好做、也太可怕了吧?
“上头的宝石你抠了也行,剑鞘卖了也成,怎么处理由你说的算,又或者,再过不久,兴许便会有人向你赎回它了。”
此言说罢,他又指了指放在门口的长木凳:“你这张凳子,能给我吗?”
掌柜不敢应否。
他便也就走过去,把那长凳下肢拆了,并指凝气为剑,剑气纵横,却道道极有分寸,剑剑不偏不倚。不过片刻,手下便雕刻出个剑鞘雏形。
进门的茶客看见这一幕,都不禁目瞪口呆。愣愣站在一旁,连那少年还剑入鞘翩然而去,也没有反应。
“高手!”
茶楼里的茶客坐不住了了,有人见多识广,凑上前来,对那剑鞘端详再三。
忽然,那茶客骤然一惊,旋即叹道:“老徐你这可了不得了!”
“如何?”
“这是‘明心’的剑鞘。”
再过不久,有人寻踪而来。
第4章 第四章
第四章
聂明心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并没有再继续玩上多久。
至于谁是猫,谁是鼠?正应一句老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迦南山位于中州大地的极北之境,孤愣愣一个山头卓尔不群地拔得极高,从山脚望上去,只见白茫茫的雪雾铺天盖地而来,将视野所见浸染成一片纯白之色。
白得……叫人不由得心生恐惧。仿佛这距离,一步之间便是天与地。
沈卿找上门的时候,聂明心正在他满覆积雪的茅糙屋里东整整、西弄弄。他有许多年不曾回过这里,上山时还差些找不着回家的路。而这里终年寒雪,人迹罕至,屋内摆设还一如他当年携剑离开时的模样,那张简陋木桌上还摆着个茶杯,落满尘灰,茶水gān涸。
他将‘明心’从那简陋剑鞘中拔出,将整把剑直挺挺地cha进门前雪地里。
将这一切做完,聂明心心里才像是有什么终于落到了实处。可见‘明心’尚有一半的剑身bào露在雪地之外,他又觉得有哪里不妥,蹲下身将地上积雪一一笼成团聚到‘明心’剑身上。
他正是聚jīng会神,身前的雪地却又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样的影子,将他劈头盖脸连人带剑一同笼在yīn影里。
头顶上传来沈卿的声音,似幽还怨,又隐隐带着些莫名的委屈:“师尊,你这一走可令我好找……”
聂明心原本凝神聚意,猛地听见这道声音,登时手一抖,手指同‘明心’的剑身擦身而过,霎时雪地上便多了一道红痕。
他的‘明心’削铁如泥,自他成名以来,其下不知折断了多少兵器,割断了多少人的咽喉,这点小伤已经是极轻微。
聂明心自己还没怎么反应,仅是微微吃痛的皱着眉,便有一只手极快而又qiáng硬地横到他面前,躬身拉过他那只受伤的手,沈卿低下头,伸出艳红的舌尖,极轻微地舔去上面血迹,顺着手指原有的纹路,将那卷起的皮ròu舔至服帖。
又痒,又痛。舌尖席卷指间时还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滑腻粘湿,让聂明心下意识地曲起指节,想要躲避对方的舌尖。
可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却像是个沉重的铁枷,牢牢地把握着他的手,没有丝毫的松动。
一来二往的较劲间,那皓白的手腕已经隐隐多了几道红印子。
——都怪这身娇ròu嫩的少年身,真是处处都得受人制衡。
聂明心定定看了这红衣青年一会,叹了口气:“卿卿,松手。”
沈卿却不应,他低着头,并不对上聂明心的视线,轻声道:“师尊这样会跑,我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连寻踪蛾都已经冻死了,我只怕我这一松手了,你便又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了。”
一幅极为委屈的模样。
他原本便是极盛的容貌,黑而浓密的眼睫低垂,一身红艳衣裳,衬着莹白雪地,映在聂明心眼里,竟也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聂明心也懒得同他作这些口舌之争,他用另一只空闲的手将沈卿的手从他手上扒开,凝气一震,一旁的松枝摇曳,簌簌落雪便分毫不差地落到‘明心’身上,堆成了一个小剑丘。
聂明心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落雪,漫声道:“我哪都不去,这屋子里只住得下我一个人,你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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