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向梦里纱,发现他又摆出了刚刚看到我的时候那一副死人脸,瞪大双眼,抖着嘴唇,死死盯住探测屏,喃喃自语:“又来了,又来了”猛地一转身揪住我:“朱,只有你了,所有猎人都出去了,只有你去了。”
从飞行器上一下来,我就想照自己来一个双风灌顶,最好当即打成健忘症,免得今后时刻记得自己被人消遣上了瘾,居然蠢到梦里纱都可以摆我一道。眼前是新泽西地区一个安静的居民区,一片片规划齐整的糙地绵延开去,许多白色房屋和平的矗立着。正是下午,外面很少人,只有一两只狗悠闲的跑来跑去,看到我傻傻的站在那里,偶尔也叫两声,然后又摇着尾巴走掉了。哪里有什么大规模生物活动,除非那些房子会走,就算会走,也走不出那么大阵仗啊。
懊恼了半天,我决定回总部去打梦里纱一顿,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理事长老而不死,梦里纱想当皇帝还早。上了飞行器,我想想又不对了。这种类光速便携飞行器造价非常之贵,不到万一时候,基本上不出场,偶尔用一下,设备总管就跟盼儿子回家吃饭的八十岁老娘一样等在门口,不等到刀枪入库,马归南山,打死他他也不回去。梦里纱想黑我,举手之劳耳,怎么也舍不得拿一个飞行器来当遣散费啊。看来探测屏上火花乱冒,不是后面装一个电门搞出来的。
既来之,则安之,我第二次跳下去,拿出空间袋来装了飞行器背着,开始在住宅与住宅之间晃来晃去。
这是典型的北美中产阶级居住区,人不多,家家花园都很漂亮,车道和人行道分得很清楚,还有非常醒目的标示牌,提醒孩子避开车辆。渐近huáng昏,空气中有糙木清淡的味道,静谧温柔的氛围令人非常舒服。想一想,要是我可以住在这里,和晚仪一起,也生几个小孩子,养两条狗,周末就去爬爬山,烤烤ròu,那么我双亲地下得知,相信脸上会有笑容。一念及此,我差点又要自残了,和张晚仪一起生活,那她住在墙外,我不是要住在墙里?使不得!
还是会qíng不自禁想起她,也在在我内心深处,仍然不相信,那个有时娇蛮有时娴雅的女孩子,居然是杀人残尸的变态杀手吧。
叹了一口气,天色渐渐黯淡了,背后的设备包里突然传出轻微的滴滴声,那应该是我的能量测试仪,拿出来看时,指针转向最高刻度,绷得极紧,方向指向南北。极目力远望,在暮色之中,隐隐约约一条大路通往远处。
展开步子,我随着能量测试仪的指示一路飞奔,出了住宅区,拐弯上了一条大道,渐渐人烟稀少,两边山壁旷野压压yù摧,随天色昏沉,万籁消沉。我打起jīng神,贴着大路边线,尽qíng放开脚来,时速一百二十公里小小意思啦,好久没有跑过那么慡了,在曼谷,东京,广州,高峰期在主要街道上每小时可以移动十公里都应该感激涕零,每次出门我都巴不得下车bào走,就怕万一被警察出动直升机抓了,走路超速不好怎么判,我是担心他们把我送到医院截肢剖腹,看看这个快速变种结构有何可以仿生之处,让大家都走得比美保时捷,省能量少污染,环保主义者一定会把我风光大葬,谥为益虫。
这样胡思乱想,相当于开车的时候听无聊电台讲故事,转眼甩下了二百公里路程,九十度急转弯,能量指示针纹丝不动,跟被焊住了一样,眼看再朝那个方向跑,我就一头撞进公路下的悬崖了。
站在路上往下看,黑沉沉,我的眼睛不错了,但毕竟也不是哈雷天文镜,望不了那么深。看看能量针,真是革命好战士,死抗着毫不妥协。我不能输给一块铁吧,只好下去探探了。
装上飞爪,把鞋子穿穿紧,我深吸一口气,纵身向悬崖下一跳,冰冷的风呼啸过我的耳朵,根根头发都yù竖起,坠到一半,我奋力抡臂一挥,当的一声,飞爪碰上了崖壁,紧接着无声无息的切了进去,把我吊在悬空中,双腿随后蹬上支撑,纹丝不动,新款的速降设备确实很有进步,据说具备智能识别山壁质地,会自动启用相应材料的飞爪。上次征求猎人的新技术改进计划,我提议可否将飞爪开发出自动煮饭功能,在野外长期一个人蹲点的时候,装上这玩意儿它就会滴滴古古带着我的手忙来忙去,半小时搞出三菜一汤来不用我cao心,还报告说:“吃饭了吃饭了。”既保证了猎人们营养,又省了带大包方便食物的麻烦,可惜这么有创意的建议不被采纳,真是没天理。
四周很安静,上面传来重型汽车压过去的隆隆声,向下看,仍然一片浓黑,我打开飞爪上的凝光灯照she,奇怪了,极为qiáng烈的灯光仿佛遇上了一面无形的大镜子一样,居然产生了折she。光线探不到的深处,一阵阵尖针一般的寒气生出来,渐渐穿透了我的脚底衣服,将我包围起来。卡拉,能量针断裂了。蓝色的荧光黯淡了。
下去,还是不下去,这是个问题。哈姆雷特发神经的时候,想必也没有我今日这么踌躇。能量针断掉还是小意思,总部的生物活动探测屏既可以显示物理上的生物活动,也可以表示qiáng大能量的存在,火花冒得象皇家礼pào二十一响,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空前绝后的大魔头,实在非我辈庸人可以揣测的了。
关键时候,总部设备总管帮了我一个大忙——不,我没有看见他老人家坐个进化版的飞行器过来一把捞起我,而是他给我的飞爪突然从崖壁上松脱开了,巨大的岩石混合土块当头落下,我一闪闪过去,飞爪彻底离开了崖壁,整个人靠我的双脚钩住小小一块岩石突起贴在上面,侧耳听那些崩散物终于砸到了底,传来一声闷响。我暗地里咒骂了一声,不过也晓得这不关设备的事,多半崖壁本来就是松散结构,吃力不住掉了下来。
现在,我就这么临空倒挂着,上衣滑落下来盖住了我的脸,两个硬币滚出来经过我的鼻子,不偏不倚,正盖在我的眼睑上,天哪,我就是再见钱眼开,也不至于为两块人民币折腰吧,最少也给个美元啊。真是不上道。
脚上钩住的岩块突然也一震,罢了,本来退堂鼓打到了第十八章,白搭了,借力上翻不翻还好,一翻,崖壁再次松落,我的优美动作嘎然而止,跟着大坨土块整个人掉了下去。哈姆雷特呀哈姆雷特,早知道最后还是要给一剑刺个对心穿,你当初念啥劳什子诗啊,多吃两顿饭不是上算得多。
不管怎么样,我算是下来了,这一跤摔得不轻,嘴里腥甜腥甜的,看来有牙齿阵亡了。身上脸上都是厚厚实实的土,呼吸困难,腰很疼。我心里嘀咕,我这样是惨过从前被皇帝赐死活埋的宫女吧,最少人家牙齿是齐全的呀。躺了一分钟,脑子清楚过来了,我费力的挪动身体,想把自己挖出去。
一只脚踩上了我。嗡的一声我思维都凝固了,这会儿我连一只落水狗都不如,看人家怎么打我吧。然而那只脚过去了,一口气没有松上,另一只又踏上来了,接二连三,许多只脚都踏过来了,头上,身上,脚上,眼看我变了成吉思汗的陵墓,快给踏平了。
这qíng形极为不合理,我身上不错是盖着土,多得应该足够种两担萝卜了。但是踩上去试试,质感是不一样的,换了我,一定会停下来看一下。但是那些踏过去高一脚低一脚的人,或者东西,为什么却毫无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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