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实话,不然我杀了你。”叶雨荷一字字道,她再没有了曾经的软弱,又恢复到往日那个如冰的叶雨荷。
秋长风在时她柔弱如水,但秋长风不在的时候她早知道,能够依靠的,只有她自己,她不再想秋长风用一生的苦难来呵护她片刻的欢颜。
朱高煦喉间起了微细的疙瘩,剑尖的寒光让他又一次感觉到死亡的迫近,可他仍然倨傲道:“是我出卖了他!”
叶雨荷长吸一口气,握剑的手青筋bào起,眼看就要刺下。
朱高煦突然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救他。”
剑尖凝光,叶雨荷眼中也有了几分光芒,想了许久才道:“这是也先的主意?他始终担心长风会破坏他启动金龙诀的计划?”
朱高煦道:“不错,也先注定不会让秋长风参与改命。我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参与进来。”
叶雨荷一寸寸地收回了剑,反问道:“其实这些事qíng你早就想到了,不然当初让脱欢承诺的时候,也不会刻意让我去改命?”
她现在的脑海异常清醒,当日初见脱欢时发生的一切宛若就在眼前。当初她不明白朱高煦为何让她参与改命,这刻才是真正地明白了。
明白后,叶雨荷心惊中更有心酸,她心惊的是自己虽是捕头,可若论心机,比起朱高煦、脱欢等人实在差得太远,心酸的却是,这一切秋长风是否早就明了?
“你出卖长风,他知道吗?”叶雨荷虽有答案,还是忍不住地问。
朱高煦神色冷漠地反问道:“你说呢?”他似乎不屑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补充了一句,“所有的事qíng,从头到尾想得清楚的只有他和我。”
说到这里,朱高煦的脸色变了下,怔怔地出了神,似乎想到了什么。
叶雨荷见朱高煦表qíng奇怪,才待追问,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头一震。她那一刻蓦地想到个很奇怪、很不合常理的事qíng。
若非她头脑足够清醒的话,她根本无法想到其中的矛盾之处。
秋长风显然早料到了结局,因此在离开前曾让叶雨荷做一件事,那就是毁了金龙诀,秋长风当然算定只有叶雨荷才有机会接近金龙诀。
叶雨荷到现在对于这个艰苦的抉择还是下不了决心,一直在心中反复琢磨。方才她听朱高煦说秋长风取得了真正的夕照,心中就感觉有些不对,秋长风若真想舍弃xing命也不让脱欢改命得逞的话,只需把夕照毁去就行了,那样的话金龙诀就无法启动。为何秋长风反倒把夕照jiāo给也先,却将阻止金龙诀启动之事jiāo给她叶雨荷?
这件事越想越是奇怪,奇怪得简直没有道理,仿佛秋长风思虑不周,举止反复,但叶雨荷偏偏知道,秋长风无疑是个极其jīng算的人。
奇怪的事qíng,肯定藏着一个重大的关键,这个关键……叶雨荷想到这里的时候,一颗心都颤了起来,她甚至已不敢往下再想。
望见朱高煦冷酷中带着几分疑虑,叶雨荷忍不住道:“汉王……你想到了什么?”
朱高煦一震,自语道:“没什么,不会的。可他说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吗?”他神色悠悠,似在回忆着什么。
叶雨荷根本不知道朱高煦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感觉到朱高煦言不由衷中竟带着少有的焦虑,蹙起眉头道:“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朱高煦恢复了冷酷,只说了一个字:“等。”
叶雨荷轻叹道:“但也先不见得会遵守诺言,我们这样等……和等死差不了多少。”
朱高煦冷漠道:“人生下来其实就是在等死,不论有多少人在你身边,你总是自己去死的,无人可代替。”
叶雨荷想着对策,不想朱高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本要反唇相讥,终于忍住道:“眼下我们不是争辩的时候,至少目前我和汉王还是目标一致的。长风对汉王已仁至义尽,希望汉王也能知道这点。”
朱高煦的眼中又闪过了几分疑虑,喃喃道:“仁至义尽?”他垂下头来,衣袂无风自动,沉默许久后才霍然抬头,凝望着叶雨荷道:“明天……所有的一切都会明朗。秋长风若不负我,我不会负他的。”
叶雨荷不知为何竟冲动地想问一句,他若是负了你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冒出这种古怪的念头?
朱高煦似乎看穿了叶雨荷的所想,嘴角带着几分冷酷又决绝的笑道:“背叛我的人都要死的,秋长风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他虽说得如此肯定,但那皱起的眉梢眼角,还是显出了其内心的焦虑。
秋长风轻咳几声,用力掩着嘴。他脸上泛着一股青意,无论谁一眼看到他,都知道他实在没有几日好活,就算不被囚在牢中。
可秋长风居然还很冷静,如瑶明月望着秋长风,突然道:“我一直在想着一件事qíng。”
石室中只有三个人,姚广孝坐在那里,如同死了一般,根本对秋长风看也不看。
秋长风好像也心存愧疚,一直没有去望姚广孝。
如瑶明月哭泣了许久才停,停下来后就一直在观察着秋长风,突然一问,打破了彼此间的沉寂。
秋长风望着铁栏,哂然笑笑。“你是不是在想,我死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平静呢?”
如瑶明月笑了,笑中带泪。“猜对了,你是不是一辈子都这么jīng明?”
秋长风淡淡道:“偶尔也会做几件糊涂事,比如信错了人。”
如瑶明月的脸上居然没有半分愧疚,她突然轻叹口气,带了几分哀怨道:“我其实也想过会怎么死,可我一直没有想到过会和你一起死。”
秋长风摇头道:“我从未想到和你一起死,我也不会和你一起死。”
如瑶明月若有所思道:“你这个人,每句话听起来都是应qíng应景,但琢磨起来却都有深意。你怨恨我是正常的,说这种话也是正常的,但我偏偏知道,你说的这句话还有别的意思。”
秋长风又咳了几声。“你怎么想是你的事。”
如瑶明月抹去了泪痕,似乎不再哀恸父亲之死,岔开了话题道:“秋长风,我越看你越像个怪人,当初在秦淮河上的时候,你忽而如儒雅君子,忽而像色中狂魔,若不是我手下人蓦地杀出,说不定我们已有了鱼水之欢。我不止一次地想,若那时候真的和秋大人有了肌肤之亲,不知道以后事qíng的发展会不会两样?”
她这刻说出这种事qíng,倒有点往事风流、沧桑如梦的味道。
东瀛的女子,态度转变之快,也让人难以捉摸。
秋长风终于瞥了如瑶明月一眼,说道:“一个女人在这种时候还有闲qíng逸趣提起这种事qíng,不是jīng明得过头,就是痴得可笑,你是哪种?”
如瑶明月突然向秋长风处凑了下,媚声道:“没想到秋大人这么了解女人。”
秋长风并没有退缩,但也不再看如瑶明月,“说了解女人的男人只有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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