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恨_梅子黄时雨【完结+番外】(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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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靖风见她进来,已开口问道:“少夫人起来了,用过膳了没有?”喜鹊远远站着,应声回道:“小姐已经起了,也用过膳了。” 赫连靖风半天没回应,良久方道:“你先下去吧!”

  站在门前,他竟有一丝怯意,竟然不敢推门。他素来行事果断利索,但每每遇到净薇的事qíng,常常不由自己。她在房内,自然已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么的熟悉,多少日子魂牵梦绕的。今日听来,当真有种绝望到极处的讽刺和难过。

  他终究是推了门进去,那么小小的一门,隔着他与她,仿佛相隔了两个天地。只见着她小小的身子侧卧在被中,细细的一团,根本像是没睡人似的。他轻轻的走进了chuáng边。她仿佛正在梦中,气息均匀的如平日般。但那浓密的睫毛仿佛一把刷子,微微的在颤动。他说不出是怜是爱是恨还是懊恼,只得静静的坐在chuáng边。她自然是假寐的,他一推门,就听到了那熟悉的步履声,一俯身,就闻到他那熟悉的味道了。那味道,那气息还是如此的熟悉,无数次的恩爱缠绵中她就是这么呼吸着他的气息,承受着他的给予和掠夺。现在带来的却只是无尽的绝望。

  他轻抚着她的眉毛,想要将她的忧愁抚去。平日里他是如此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但在她的面前,什么都成了绕指柔了。他如何会不晓得她在装睡呢?但他连摇醒她,与她面对面的勇气也没有。她平日里温柔贤淑,从不过问他的事qíng,并不代表她没有一丝xing子。这次的事qíng,确实是他不是,让她成不孝女,她气他也是应该的。

  他轻叹了一口气,侧坐在chuáng沿上,望着她眉头微蹙的样子,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说起。只盼她能谅解,他亦有不得已的苦衷。赵秉谦这次江南行动,平心而论,是帮他解决了长久以来的难题。按他以往的战略,若是要进攻,必先攻下有“天下粮仓”的江南。但世事的发展又怎么以他的意料而发展呢?若他当时知道自己会对她qíng根深种,不能自己的话,是否还会选择她做妻子呢?因为有了她,因为爱上了她,所以他转而先攻西部和南部,只打算在攻下,对江南招降而已。但这么一来,所要làng费的人力,无力和财力,不知道要多上多少?赵秉谦的确是个将才,他早已知道了这一点,也知道自己不能对江南下重手,所以趁了机会,一举拿下。若不是爱上了她,如此的爱她,他大可不必如此。天下繁花无数,千姿百态,要什么有什么,但他去只要这么一朵。天下江河无数,他却只要这么一瓢!

  整个督军府邸,连续数周气压低旋。张立,彭定力等人自然也不好过,大少虽然还是以往的样子,但各侍从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qíng。自出事qíng后的第二日,少夫人要求搬到客房,大少不允后,小洋楼里的日子简直是度时如年。别人日子难过还是度日如年的,但是他们可当真是度一个小时如一年啊。他们现在的好日子全系在少夫人身上了,若今日少夫人多吃点东西,或是大少去看少夫人时,少夫人愿意讲一字半语的,他们的这一日才能好过些。

  那天气已是大好,那园子里的花已然大开,风一chuī,便清香扑鼻的。张立站在廊下,抽空吸了根烟,道:“你看,少夫人这件事qíng到何时能解决啊?” 彭定力摇了摇头,朝楼梯口看了一眼,方回道:“我看,少夫人这事qíng难的很啊------ 你别看少夫人平日里温婉贤淑,通qíng达理的,但遇到事qíng,可是极有主见的。拿上次大少受伤的事qíng来说吧,她一听大少受了伤,定要赶到前线去,我和其他侍卫怎么连也连不住!”张立点了点头:“估摸着大少近段时间是不会回前线了,要回也要等少夫人产下小少爷之后了。” 彭定力吸了一口烟,也点头同意他所说的:“我看也是。前线的事qíng,大少前几日也作了安排,孔秘书长也派了任务了。”正说话间,只见喜鹊从楼梯上下了来,远远的看见他们俩,打了招呼道:“张总长,大少让你遣人去把吴医生叫进府里,这段时间就住在这里。”张立应了一声,忙派了门口站着的小侍卫去安排。

  又见喜鹊脸上比平时多些笑意,便问道:“喜鹊姑娘,今日少夫人胃口可好?”喜鹊看了他们一眼,却是叹气:“哪里会好,一天吃的还没有以往一顿多。人也瘦了一大圈了。估计大少看了也担心,否则也不会把吴医生叫进府邸啊!少夫人的产期还没有到啊。”三人皆默然不语。

  第28章

  平素繁忙的圣约翰医院,现在更是忙到的极点。走廊上医生护士,步履匆匆。门口,楼梯,走廊上又皆是满身装备的卫兵,更平添了一份紧张和肃穆。

  窗外天色还未大亮,只是青青的,暗暗的。对于值班的小护士来说,平时本可以打个囤的时间,在今天也已经被剥夺了。一个剪了齐耳短发的护士边打了个哈欠边问道:“戴姐,今天怎么这个阵式啊?”要知道,圣约翰医院本是北地最先进也是最豪华的医院,平时进出的人也都是非富则贵之流,但却是从未见过如此排场的。

  那挽了发髻的戴姐,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伸出尖尖的食指点了点小护士的额头:“燕丫头,不知道了吧?今天来的这位是以往的夫人小姐都不能比的?你说咱们北地谁最大啊?”那燕丫头忙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啊!当然是赫连大少啊!”戴姐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道:“里面这位啊,就是我们大少的夫人!”看着燕丫头一幅吃惊的样子,戴姐笑着说:“瞧我们院长紧张的样子?跑来跑去的。我们医院最好的几个医生啊,也全都在手术室里呢!!别说你没有见过了,我也没有见过。能见到这阵势,你我今日当差值班也是值得了!”

  在手术室边上的新辟的贵宾室里,赫连靖风不停的来回踱步。那贵宾室的门是开着的,偶尔还可以听到从手术室里传来的叫声,却益发加深了众人的焦急。“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生啊?”靖琪也是紧张极了,qíng不自禁的问道。大嫂后半夜从府邸送来医院到现在,也快三个多小时了。此问题一问出,赫连靖风也停下了脚步,挑眉看着的圣约翰医院的乔院长。那院长连连搓手,回道:“大少,这-----可能夫人是头一次生产,所以比较久---久一点。”其实说久是久,说不久也不久,有些妇人生小孩子要一天多也是常有的事qíng。但乔院长自然是没有那胆子说这番话的。

  四姨太和六姨太是过来人,见赫连靖风着急的摸样,赶忙接过乔院长的话:“是要这么久的。我第一胎生的时候啊,还要久了。第二胎就容易多了。”六姨太也道:“大少先别急,生孩子是这样的。你先坐一会。”赫连靖风哪里能坐的住,净薇尖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听在耳中,只觉得如刀割般。若他知道生孩子是如此让她痛苦的话,他宁愿不要生的。

  众人正紧张间,只听得手术室里有人推门而出,赫连靖风忙赶出去,只见医院里的西洋医生布朗也一脸着急的朝着乔院长道:“胎位不正,可能要难产。我们正尽一切力量!”那言语是用英文讲的,赫连靖风自然听得懂,难产,他脑中轰然一声,只觉得一片空白,若真是难产,大人和小孩都有危险。他已然不顾平时的从容,也全然没有平素的冷静,一把揪住布朗医生的白大褂,又急又怒的道:“你们在做什么?怎么会难产?”四姨太和六姨太又哪里会听得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只知道qíng况不妙,忙看着靖琪。靖琪也是脸色发白,她听过很多难产的事qíng,qíng况糟糕的话----不,不会的,大嫂绝不可能的!

  乔院长也是满头大汗,颤声问道:“大少,少夫人近段时间身体也不佳,自然生产时也要困难些。若---若当真难产,是要保大的还是保小的?”这话没有用英文,四姨太和六姨太总算是听懂了。赫连靖风脸色也如白纸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冷冷的道:“你们给我听好了!给我保大的。若保不住,都不用给我出来了!”那声音传入布朗医生耳中,不由自主的打冷颤,顿了一下,忙不迭的跑进了手术室。

  赫连靖风盯着手术室的门,恨恨的,狠狠的,她就这么不要他了,就这么要把他孤零零的留下了吗?来惩罚他吗?惩罚他杀了她父亲吗?她当真会这么忍心,连孩子也不要了,要离他而去了吗?

  众人也不敢劝他,只安慰着说:“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其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等屏气等着。那时间仿佛如同静止了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慢慢转亮。不一会,太阳已然出来了。明亮的光线透过窗子she了进来,益发显得屋内暗沉紧闷。除了赫连靖风的脚步声,房间静的众人连彼此的呼吸仿佛都可以听见。

  正焦急不堪的时候,只听“哇”的一声小孩哭声从手术室里传了出来。那声音对赫连靖风来说当真如天籁般动听。但一瞬间又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冰凉的寒意透遍全身,正在莫名的害怕间,只见布朗医生推门而出,脸上不见任何焦虑,一颗心总算稍微放下了些。那布朗虽是满头是汗,却是连连的向他道贺:“恭喜!恭喜!母子平安!”

  仿佛经历了几个轮回,从人间,到地狱又回到了天堂。净薇只是觉着疲累到了极处,孩子“哇”一声哭出来后,她却像是菩提灌顶般的清醒了过来。她微微睁开眼,吴医生已赶忙抱着孩子来跟她道喜了:“恭喜少夫人,是位小少爷。”那粉色的皮肤,泪朦朦的大眼,还有微撅的小嘴,是如此的可爱,就如同英文书上所形容的天使般。净薇伸手想抱抱他,但却连提手的力气也没有了。那吴医生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道:“少夫人,您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就可以抱小少爷了。” 净薇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满足和喜悦,冲散了连日来的愁绪与心伤,加上人已经累到了极点,便昏沉了起来。

  等净薇再醒来时,已然是阳光明媚了。那小小的身子正躺在她旁边,好梦正酣。那温温的光线,静静的从透明的玻璃上透过来,落在孩子身上,把他晕染的有几分的朦胧,就如同在梦中般。净薇轻轻是伸出手,慢慢的将他拥入怀中,心中涨满了感动。她本来已经什么也没有了,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上天却赐给了她如此宝贵的礼物。

  喜鹊自然是在一旁侯着,见她醒了,自是大喜,笑道:“小姐,可醒了。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忙安排香兰和听差的下去将准备好的补品端上来。却见净薇略略抬了头看了一下四周,她心里明白,便解释道:“这里还是医院。大少本是要安排回府的,毕竟府里人手足,照顾的周到。但院长说了,因为小姐身子虚,所以还是暂时在医院观察一下。这里是大少命人特别布置的---”顿了顿,见净薇没有半点不悦,方又说道:“大少啊,也陪了小姐一天一夜了,早上才走了,张立说前线挂了电话来,估计就要回了---” 净薇只是不语。在朦胧醒转的那一刹那,心底还是隐隐想见他的。但看见了阳光,看见了喜鹊,就会不期然的想到那些事qíng,那些伤心的,欺瞒的,无论怎么想忘却,都难以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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