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见状,知道不好再多说,只得岔开话题道:“小少爷可乖了,知道小姐在休息,也不哭不闹的。连奶妈也说,很少见到这么好带的小孩子。”正说着,孩子像是有感应般,略略的动了动,慢慢的张开小嘴,吐了口气,眼睛也缓缓的睁开了。见了净薇,咧嘴便笑,仿佛知道就是母亲般,双手还朝她舞动。
那喜悦仿佛从内心深出迸发出来一样,绵绵不绝。净薇止不住的笑了出来,双手将孩子搂在怀中,轻轻的一吻再吻。赫连靖风正好从府邸回了医院,转过屏风,便见净薇如此模样,自事qíng曝光后,从未见她从此发自内心的笑容了,不禁呆了呆,也忘记了移动脚步。香兰等丫头,婆子和奶妈见他进来,忙行了礼,叫道:“大少。” 净薇自然听到,手上的动作微微的顿了顿,却也没有抬头看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慢慢的隐了下去。
赫连靖风笑着道:“醒了,可饿了?” 净薇慢慢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没有言语。喜鹊忙接了话,道:“小姐刚醒,还未用过膳。” 赫连靖风扫了一眼垂手站着的丫头,婆子,众人皆一凛。喜鹊忙说:“听差的已经在安排了----”转头对着香兰低声道:“快去催一下!”香兰点了点头,忙退了下去。
赫连靖风走到chuáng边,替净薇拉了拉被褥,低声道:“你多休息,不要劳累。医生说这段时间要好好休养。”知她还在气恼,便自顾自的道:“来,孩子我来抱。”伸手便去接,她也没有拒绝,任他把孩子抱过去。
听差的正好将补汤之类的送了上来,密密麻麻的堆了一桌,香兰和几个婆子一一掀了盖子,动作利索的倒在不同碗里。一小会,已端到净薇面前,任她挑选。赫连靖风将孩子送到了旁边侍侯着的奶妈身边,动手挑了一盅jī汤,笑着道:“先喝几口jī汤,这是用千年的人参熬的。千年估计是假的,但终究是好些年的人参,最补身子了。”边说边将汤chuī凉了,这才将汤勺递到她嘴边。
那qíng节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就在昨天边发生过,如此的触手可及,却已是那么遥远了。他是如此温柔与体贴,却不知道---不知道,这温柔与体贴已将她伤的体无完肤了吗??
第29章
也不知道是因为烈阳bī的人头昏眼花的,还是自个人心浮气躁的缘故,喜鹊只觉得这个夏日极为难熬。那知了在枝叶间,不停的鸣叫,直让人头痛yù裂的。小姐自医院回后,寡言少语的,除了小少爷能博她一笑外,其余皆是无波无làng的,比当日在江南司令府还要淡然。妨若千年的古井,纵然风chuī云动,日升星起,花开叶落,也再不起半点波澜般。
本来自老督军去世后,府邸的大小事物,上至郑管家下至各管事,都一一来请示。小姐也视qíng况而为。如今就算众人再请示,她也只淡淡一句:“按规矩办事!”这句话的分量不轻不重,但听在喜鹊耳里,却是心惊异常的。要知道,平素父母教育子女,常常的爱之深,便责之切的。心里越是在乎,则无论怎么掩饰,表现的也更是关切的。它日她亲力亲为,只为心中有爱。今日淡然处之,却是因为不想再多付出,或是根本不想再付出了------ 喜鹊纵然再不懂,也知道小姐此番表现对大少和小姐来说绝非好事。
当年的江大夫人,在司令府也是如此的淡然无争,最终是落得黯然收场。喜鹊的母亲也是江大夫人的丫头,虽不是从小跟着长大,却也是主仆qíng深的。所以喜鹊自然也知道江夫人的事qíng,也是如小姐般美丽脱俗,优雅可亲。但如此美好的人儿,结局却是不美好的。小姐无论xing子,长相都像极了夫人。喜鹊想来也心惊ròu跳的。再执着的人也是经不得日积月累的打击的,更何况已是北地之王的大少呢??哪里会受到过如此待遇。当年的江司令的权势还不如大少了,还不是姨娘成堆,儿女成群啊。小姐纵然是生下了小少爷,也只可保得了一时,如何能保一世啊?这两个月下来,过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更有时候就直接命奶娘将小少爷抱到大少现今居住的起居楼。
喜鹊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卧室的门,只见房内静寂无声,chuáng上的蕾丝帘子依旧低垂。本来门外是站满丫头,婆子的,因张立命人来将小少爷抱了过去,所以丫头婆子们好大一群也跟着过去了。余下几个垂手远远站着。喜鹊退了出来,轻轻问道:“少夫人醒过没有?”那丫头们皆摇了摇头。若是真睡得如此之沉,也未必不是件好事qíng。但喜鹊也心知肚明的,小姐一日比一日消瘦的,哪里是能安然入睡的样子。整个人又无半点丰腴之姿,半点也不像个做月子的产妇。
赫连靖风只抱着不肯放了,初为人父,那喜悦就似山泉般绵绵不绝。那小小人儿仿佛轻的一点分量也没有,真真是捧着怕摔了,抱着怕挤了。张立等人见他面色欣悦,也来凑了热闹,直笑道:“跟大少恍若一个模子印出来般,下巴鼻子眼睛皆是一模一样的。”他听着只觉得受用,只笑着,满眼的宠溺。那孩子仿佛觉得好玩,不停的动着小手,呵呵的笑个不止。杂其杂八的声音中,只听见不知谁轻轻的传来一句:“额头可是像及了少夫人的-----”他的眼光却是移不开了,只觉得那柔柔的弧度,那弯弯的曲线,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生生世世般-------张立狠狠的盯了那失言唐突鬼一眼,忙扯了话题,只笑道:“大少,小少爷过来许久了,也该是到了喂奶的时候。”只见赫连靖风仍就是抱着,仿佛听也未听见他所说的话,那姿势一动不动的。张立又唤了一声:“大少!”
赫连靖风这才惊醒般回过神来,轻轻拍了几下怀里的小孩子,这才jiāo给旁边的奶妈。缓缓的走到书桌的前,向张立等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那书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地图,用两种颜色标明了南北的势力对比。北方已犹如雄鹰展翅之势,将南方紧紧锁住了。若不是此次南方的段旭德求得国外势力出面,怕整个江山皆已在他掌握之中了。他轻轻的笑了出来,却是如此的无可奈何与落寞,此时纵是万里锦绣江山,千年富贵荣华,却也抵不得她柔声一唤:“靖风”二字。
他这几个月了虽无求她,但所作所为,整个府邸谁人不知,又哪个会不晓得呢。然尔,却只换来她几句淡淡之语:“喜鹊,他与我已缘尽。只希望他看在孩子份上,给我一个清净之地。让我可以静瞧着孩子长大成人。”当日当时,隔着门听见她如此的话语,真恨不得用力将她摇醒了,摇散了,方能解恨。但他当时唯一做的事qíng,却是掉头而走,就只当作没有听见她这些话。这几日,硬是压着自己,不去看她。他只当作是梦罢了,绝不相信她会说出如此之话。但他却清楚的记得她说这几句话时语气和语调,没有怨怼,也没有愤怒,只是一片平静,惟有平静而已。这些天,午夜梦回,他竟会数度惊醒,冷汗淋漓。原来他与她,竟已无路了。他竟连去看她没有勇气也没有了,不敢去面对她,就怕她这番话当面亲口对他说出的。只要她不亲口说出,他只当作不知。
净薇只是假寐而已,屋子里静静的,无半点声音。她自然知道他命人将孩子抱了过去。睿儿不在时,只觉得房内无一点生气。想起可爱的儿子,她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能生在这种富贵人家,长于这种权势之家,旁人只道是幸运与幸福的。但个中滋味,也只有生在其中的人方能体会吧。别人只道她自个儿也是福人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到了嫁人,更是入了权势富贵之门。佳婿娇子,旁人做梦都做不到的事qíng,她不皆已经得到了吗?但谁人能知道啊----
房内的摆设还是如同当日他与她恩爱之时,对镜梳妆,窗前赏景-------也幻想过有了孩子,要含饴弄儿-----甚至到-------他的气息是日渐的薄弱了,以往总是挂着的军装也早已不在了。平素她也无感觉,到了现在,每当抬头,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知道是自己亲手将他推离的-----泪又在不知不觉中潸然而下了----- 心是酸的,是麻的,是苦的,是痛的!都已经到了极限了,她无法再承受他任何一次的背叛了。
喜鹊益发懂事了,这段日子总是开解她。望她与他和好如初。她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呢?她只是没有勇气了,也没有力气了。她原不原谅他,已经不重要了。就算原谅了又如何呢?他虽有苦衷,但到底是背叛了她对他的信任。她想要的,他没有给她。其它的,他能给的,她又要来做什么呢?她已无半点力气了,也无再次复原的能力了--------
第30章
年关将近,天气更是yīn晴不定了。渐渐huáng昏的时候,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屋内通了暖气管子,温润如chūn。赫连睿身上只着了一件蓝色织锦缎棉衣棉裤,。在地毯上爬来爬去。已快半岁的他,生的粉雕玉琢,人见人爱的。喜鹊和香兰也坐在地毯上,拿着铃铛,小风车及一些舶来的汽车等西式玩具,不停的逗他玩。那小家伙只是呵呵笑着,口水流个不断。
正在嘻闹间,只听门口的丫头道:“少夫人,靖琪小姐来了。”净薇本是坐着,微笑着看着睿儿玩耍。见靖琪进来了,心中欢喜,道:“怎么不早些过来,外面在下雨呢!”靖琪回道:“放学后,去买了些东西孝敬我们家的小祖宗!”边说着边拿出了一个礼盒,写满了英文,一看便知又是舶来的玩具。净薇笑道:“疼孩子也不是这个疼法,你老是给他买,都来不及拆了。况且又不缺这个,不许再买了。再这样下去,要把他给宠坏了。”
靖琪也不理她,蹲下身朝睿儿拍着手道:“来,乖,到姑姑这里来。”那小家伙咯咯直笑,却是慢慢半爬半跑的朝她走来。靖琪这才转头朝净薇一笑:“看吧,这小家伙,机灵着呢。知道谁宠他。况且啊,大哥就这么一个独苗,不宠他宠谁去。”靖琪抱起了睿儿,在他柔嫩的小脸上亲了亲,方道:“若是你和大哥再生几个,我保证不那么宠他。我宠其他几个。”才说出口,就已觉得说错话了,忙止了口。偷看了净薇一眼,只见她好象也没有注意,只是看着窗外淅沥的雨滴。
倒是喜鹊看着她,苦笑了一下。大少和少夫人分居两处,在府邸早不是秘密了,现在怕是整个北地名流也少有不知晓的。婆子,丫头们私底下早已传过很多流言碎语了,说是北地不少的官员,大将的,时不时的要送美女给大少。有几次说的极其bī真,让人当真以为府邸马上要多几个姨太太了。但说归说,府邸倒也没有添什么姨太太。但大少到小楼的日子却是越来越少了。小姐也从未在主动找过大少。古人说的是“相敬如宾”,小姐和大少却当真是“相敬如冰”的了。
就算再避着他,在除夕前慰劳军中大将和家眷的晚宴还是推脱不掉的。他亦早早派了侍从来通知了。这种场合,她只需到到一下,露个面,便是大功告成了的。喜鹊却是尽心,早早的帮她挑了衣服首饰的,隆而重之,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她素来不喜这些,所以到最后只穿了喜鹊挑的紫绛红的天鹅绒旗袍,和白色的貂皮大衣。那成套的金钢钻首饰,太过于夺目了,她平素也不喜欢,便挑了一串长珍珠链子戴着。生了睿儿后,身子也没有丰腴,此时穿上这件旗袍,腰身竟然还略有宽松,益发显得不盈一握,楚楚动人的。本想换过一条,赫连靖风又派了彭定力过来催,这才发觉屋外已yīn沉了下来,便打消了念头。下楼到了厅里,只见赫连靖风平素的座车已停在园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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