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见林良如此,亦心中惶惶,但实在毫无缘由,只当是因为bào雨而胸闷,擦了擦手去吩咐厨房做好准备。
而姜汤,林尤是喝不上了。
他被掼在地上,大腿和小腿被折叠着束在一起,细细的红线勒紧了他的皮肤。没说到三句话,戚平扬便兀自陷入发狂的征兆,用布条堵住柳苏的喉舌,把人结结实实地栓在chuáng柱上。林尤死命抱住bào怒者的腰,对方便任他抱着,手里打着死扣,拦截了柳苏的尖叫和悲鸣,又使她的脸正对着自己,然后揪着林尤的前襟将他提起…
林良赶到闻莺阁,已经是掌灯时分,因为bào雨的缘故,一条花街显得有点门庭寥落——热闹都在门庭里面。他一路走过留下湿淋淋的痕迹,阁里的姑娘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找林少爷?他叫世子带走了。都走好几个时辰了。"
林良大骇,揪住答话的女孩,"柳苏姑娘呢?和他们一起走的吗?"
女孩有些厌弃地挣开那只被雨淋透了的手,"没看见呀,不然你自己去她房里找找。"林良像当头挨了一棒,嘴里直泛腥气。当即登上马车,连车夫都不叫,自己勒上缰绳,朝毅王府驶去。
暮色低沉,世子的房里也燃起了烛花,"世子,林记的账房大先生在庭里候着,说来接他家少爷回去。"
世子嘴里含着葡萄,有些奇怪,"尤不在。"
"那位先生坚持说是您亲自把人带回来的。"
"亲自?"世子心中暗叫不好,"我去见他。"
雨声渐息,林尤挣了一下,偏过头躲过柳苏悲伤的注视。戚平扬解开了他腿上的绳子,他疼得闭上眼睛。细密的吻落在身上,"呕——"gān呕了一阵也吐不出什么,反倒叫眼角沁泪。
"又哭了,"戚平扬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腮,拂去泪水,"这样子,还成亲吗?"未待林尤张口,又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嘴,"叫新娘子说。"语罢抽出柳苏口中的布条。
柳苏双眼赤红,怒极反笑,"世子当我是什么闺阁小姐?我是个卖笑的,怎么会嫌林尤腌臜。原来觉得我高攀不上他,他遭了磨难,我更心疼他!林尤!你听着!我等你娶我!"
林尤闻言,心中感动不已,遇上柳苏实在是他的大福分,鼻尖酸楚,"哇"地一声如稚子啼哭,只是声音还是哑的。"柳苏——"
"不许哭!"上前捂住了林尤的嘴,"不许叫她!"林尤晃着脖子挣扎不休,戚平扬便将他死死按在自己的胸口,堵住了他所有的哭喊。
门被人一脚踹开,世子进门时见到的便是林尤像只小猫似的伏在弟弟怀里。再去分辨,箍在林尤腰上的手恨不得将他的腰勒断,垂下来的腿上满是红痕。一个衣着艳丽的女人被绑在一边,看向戚平扬的目光恨不得生啖其ròu。
他走向自己的兄弟,拉开了他的手。"大哥——"
"啪。"戚平扬被一巴掌拂到地上。林尤被接到另一个怀抱里。
柳苏怔怔地看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起身后,戚平扬捂着脸端正地跪在地上,"大哥,你把林尤让给我吧。"柳苏暗道这人真是黑心黑肺,目光只紧张地盯着又一个"世子"和他怀里的人。
"好好、招待、这位姑娘,"戚平昌用自己的外套裹住林尤,轻柔地抱起,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第二十章 吃饭
"少爷回来了?"月牙等到半夜,才听见门外有踩水的脚步声,打开门却是林良。"这是怎么了,良先生,回来得这么晚,少爷…少爷呢?"
林良的长衫皱在身上,夏天的衣服很薄,湿了又gān,也是很快的事qíng,沾着的泥点洇在布面上,显出很鲜明的落魄的味道。"是你在准备少爷的婚事?"
月牙点点头,心慌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搁下吧。"看着月牙满腹狐疑的表qíng,林良有些支撑不住,"你不知道他们对少爷做了什么…"
月牙张了张嘴,先是疑惑继而又镇定下来,"良先生呢,也是才知道吗?"
林良吃惊地望着眼前的人,他是少爷的贴身仆人,少爷的事自然是避不了他的。
"依您之见,蔚少爷和老爷又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你们知道或者不知道,从来什么都不做,甚至在做相反的事qíng,少爷只能自己扛着。我还知道少爷的烟是从先生那拿的。"看见林良眼中一闪而逝的愧疚,月牙顿了顿,"少爷戒了,少爷一直在自己戒烟。"
院子里月上中霄,长满叶子的丁香树在风里轻轻摇动。
"少爷想做的事,一定能做成;少爷想娶柳姑娘,我就继续为他准备——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会看着少爷痛苦却无动于衷,我会帮他。"
林良嘴里发苦,他知道自己错了,但才知道自己错得这么厉害。以前他才是站在少爷身边帮他的那个人…他第一次怀疑自己还能不能走回去,走回"正路"上去。
踏过"闻莺院"的青石路,chūn天的时候少爷喜欢站在这里晒太阳,看丁香。
林尤是他的根。
撩开丁香树密密匝匝的枝丫,残留的雨滴滚落下来,滴滴冰凉地砸在他的头上、身上。
他从八岁被卖到这样富丽堂皇的宅院里,就只有林尤一个主子。他发达了,成了"先生",不必自称"小人"与"奴婢",但他依然觉得内心恓惶。他想拥有林尤,他背叛了主子,现在他无枝可依。管家唯利是图的嘴脸与毅王世子狂傲娇纵的神qíng在他眼前jiāo叠,他不想像这些无根的人一样,慢慢腐朽。可他失去了忠诚的立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主子这样被扣在毅王府,生死未卜……
林蔚!一方珠玉色泽的白色瓷枕闯入他的脑中,也许林蔚有办法。照计划八月下旬林蔚就能从吕南置货归来。
柔软的棉絮包裹着林尤,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醒来要对母亲讲,梦里…
梦里母亲去世了。丫鬟婆子进进出出,有人抱起他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手揪住chuáng上的帘子不肯松开,母亲!
再次得以睁眼之时,阳光之下是大片大片的白色。只有一樽漆黑的棺椁,"磕头!"一道威严的声音在自己的头顶炸开。他磕头。"送灵!"又有人七手八脚地拉开他。
"母亲呢?"他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问道。没有人回答。
"母亲呢?"他忽然执拗起来。"母亲呢?"抓住了一条绣着jīng致暗纹的白裙子。
"她死了。"那条白裙子"咯咯"地低声笑着。
"你害死她。"不知怎么,在梦里,他就是知道。
"你自己去祠堂问她吧。"白裙子俯下身来,他见到一张妙丽无双的脸,腮上打了淡淡的粉色。"以后,她就,长长久久地住在那了。多好,大夫人的位置,永远稳固。"
他很愤怒,他察觉到梦里的自己胸腔中燃烧着滔滔怒火。他该醒了。真是个糟糕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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