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暂时却无法去找……”无常叹息道:“师兄,你莫忘了,青云庄庄主新婚燕尔,携妻外出游玩,他家的那两人,是跟踪胡非为而来的,胡非为来这天山是为了什么?自是为了相思剑……”虽然相思剑不在天山,但无风不起làng,若因这事去找青云庄,前因后果一披露,且不说有没有可能泄密江湖,就是青云庄,早先青云庄庄主,可也曾打探过相思剑的下落的。他若说自己与妻子在外,根本不知道庄里的事qíng,或者更加坏些,直接包庇他们——谁知道那两人是不是庄主授意?若真是上头的人授意的,他们找上门要求讨回公道,说不准会被反咬一口。
时无久皱了皱眉,已明白了无常的意思。无常不愿让弟子们听到对青云庄的揣测,随后,又道了一句:“幸好,这孩子活了下来。”
孩子活下来,便是活生生的人证。
时无久与无常对视一眼,各自都已明了各自的意思。
在水家住下,处理这水琪的丧事,祝萌看着白色的帷幔布满府院,由衷的凄凉之感从心脏蔓延至全身,一时之间,竟觉得遍体生寒,颤抖难止。
时无久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将件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
祝萌愕然回头,竟见是自己的师父,时无久摸了摸他的后脑,看向昏黑的院落。
傍晚之时,周遭总是分外凉冷。而天山之秋,正比一般的秋天,还叫人觉出凄凉。
丧事已办得差不多了,人也已入土为安。
祝萌与水琴相熟,对水琪却没什么印象。纵然如此,他却也觉得愁闷难以排解。
祝萌随着他站了一会,过不到半刻钟,却小步地挪到了他的身边,时无久低头看他,祝萌靠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
这不是师徒间的亲昵,而是夫妻间的。
“师父……”祝萌低声道。
时无久回抱住了他的腰,揽着他,不说话。他知道祝萌难过,也知道他最近有些消沉。
“师父……”祝萌又唤。
“师父,师父,师父……”
一连唤了许多声,时无久再度低头,安抚地拍着他的背,将他搂得紧了一些。
祝萌抱着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好在有你……”
时无久目光一闪。
祝萌重又喃喃了一声,道:“好在是你……”说完,抬起头用无比庆幸无比欢喜的目光看他,再低下头,便自他怀中闭上了眼睛。
时无久站在院落中,半晌也没有说话、没有动弹,等有人掌起灯来,四处点灯,时无久似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把人打横抱起,抱回两人的房间。
迷迷糊糊之中,祝萌因着轻微的动静而睁开眼睛,待看到是时无久后,立刻又安心地闭上了。
把人放在chuáng上,时无久伸出手后,又犹豫,又茫然,坐在chuáng边,看着他的睡颜半晌,终究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抚摸完后,祝萌无意识地伸出手把他的手臂给抱住了,时无久止住动作,没有把手臂抽回来,盯着祝萌半晌,低下头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一吻,定心。
替祝萌掖了被子,走出房门。只见暮色已合,灯火孤独,无常站在门外负手而立,静静地平视前方。
时无久顿了顿脚步,面不改色地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左肩:“无常?”
无常松开双手,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了一句:“萌萌怎么样?”
时无久看了一眼门内,道:“他睡了。”
无常便又道:“睡了也好,府里出事了,你跟我来。”
时无久皱了皱眉,回头又看了一眼祝萌所在之地,脚下却是半分也没有停,跟着无常穿过庭院,往另一处厢房走去——男女分开,另一处厢房,自是专住女眷。
无常出奇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在前头带路。一路上路过小斋穿过回廊,时无久猜测此事不好开口,思及他所言出事二字,有水琪前车在前,心头便是一沉。
进得一个厢房,未入门口便听见女子轻泣,两盏白灯笼尚挂在屋外,夜风低传,暗色犹然,乍听闻哭声,还道是发生了什么悲事,时无久面色有些难看,不由问道:“无常?”
陆灵儿虽是女子,但排行老二,这几年来,一直都很坚qiáng能gān。有什么事qíng能让她哭得这般伤心?时无久猜到了端倪,却不愿意相信。
无常避开他的目光,道:“女子闺房,不可轻入,我叫他们出来……等会……等会到前厅发落吧。”说着,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水琪出事,他本也没太注意底下的弟子,未曾想今天晚上于腾找到他说两个师弟师妹不见,等他们寻到地方,那两人已经……
“这事与于腾只怕是有关的,他来寻我时面色奇怪,显然又担忧又慌乱,却不知道,此事如此,与他有多少的关联。”
事qíng牵扯三人,虽然于腾在他手底下办事,但不管怎么说,他和另外两人都是时无久的弟子,事qíng既已发生,想要瞒着时无久,那也是不可能的。
时无久压下涌上心头的怒气,忍道:“若他们不给我个合理的说法,我便把他们都关到刑堂里去!”拂袖离开,无常连忙招来一个婢女,道:“你和里头的人说一声,到前厅里去,好好想想,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婢女慌忙行礼,进屋里通知几人去了。
夜里“升堂”,闲杂人回避。
时无久高坐首位,底下石柏武跪在堂中,脸色煞白,于腾站在一侧,面色也很不好看,陆灵儿两个眼圈都红了,被水府的侍女扶坐一边,调整了心qíng,竟是不再哭泣。
时无久目光锐利,盯着石柏武半晌,石柏武颓然下拜,主动道:“回禀师父,弟子,饮酒过多……犯下大罪……无论什么处置,弟子甘愿受罚!”
这话一说,意思便是此事全是他的错了。
陆灵儿是女子,这事不可问他,时无久转眼向于腾:“此事,于腾?”
于腾跪下低头,动了动嘴唇,半天下来,只见额上青筋冒出,却是说不出半个字。
无常坐在一边,眼见于此,摇了摇头,时无久冷声道:“怎么,说不出来?”
于腾面上一阵青一阵红,陆灵儿从座位上下来,跪下,道:“师父,我来说吧。”
时无久立刻缓下语气:“灵儿?”
“师父。”陆灵儿深吸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低头:“师父,弟子想请师父见证,弟子与三师弟……qíng投意合、两qíng相悦……”眼泪从眼角落下来,陆灵儿下拜,磕了三个头,“恳请师父为弟子与三师弟主婚,让我俩有qíng人终成眷属。”
石柏武听得此话,既喜却惊地道:“师姐!”于腾脸色煞白,扭头看向他们两个。
时无久皱着眉头,道:“灵儿,你当真愿意?”女儿家的心事,时无久虽未看出来,但总觉得,陆灵儿应该不喜欢石柏武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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