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许诺_桐华【完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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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山寨,她就明白了为什么这里被选为祭天台所在地,如果把九黎族的上百座山看作龙的一块块脊骨,这里就是龙灵汇聚的龙头。

  并不需要打听巫王的居住地,整个山寨全是竹屋,只有一个地方用白色的大石块砌成了石屋,像堡垒一样把守着灵气最充盈的山峰。

  阿珩直接走到了白色的石头屋子前。

  几个少年正在院子里忙碌,都打着光膀子,下身穿着散口的宽脚裤。赤着脚,看到阿珩,也并不以自己穿着不雅而回避,反倒全好奇看她。

  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走出来,“您找谁?”

  阿珩向他行礼,“我求见巫王。”

  男子看着她,眼中隐有戒备,“巫王不见外地人。”

  “我求医而来。”

  男子笑了,“你们外地人提起我们时,连九夷这个带着轻蔑的称呼都不用,只叫我们野人,我们这些野人哪里懂得什么医术?姑娘请回吧。”

  阿珩知道这些巫医和一辈子都住在寨子里的村民不同,他们都很有可能去过外面的世界,因为了解,反倒很戒备。

  阿珩无奈地说:“我必须要见到巫王,冒犯了!”她从男子身边像条泥鳅一般滑过,溜入了院子,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沿着白石子铺成的道路猛跑。

  “抓住她,快抓住她。”

  一群人跟在她身后追,更多人从屋子里出来堵截她,阿珩像小鹿一般。灵活地躲过所有的追击,跑进了后山,看见了高高伫立着,朴素却庄严的白色祭台。

  她一口气冲上祭台,站在了祭台的最中央,笑着回头。所有巫师都站住了,那是祭拜天地的神圣地方,就连巫师都不一定有资格进入。

  他们愤怒地盯着她,阿珩抱着双臂,笑眯眯地说:“现在巫王肯见我了吗?”

  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袍老者,柱着拐杖而来,眼神坚定而智慧,“姑娘,我们对天地敬畏并不是因为愚昧无知,而是我们相信人应该有一颗感恩敬畏的心,才能与天地万物和谐相外。”

  阿珩说:“巫王,我站在这里也不是因为要侮rǔ你们,而是我必须亲眼看到你。现在我放心了,有一件事qíng想托付给你,你能不能让其他人回避?”

  “这里都是我的族人,你有什么事qíng就直说吧。”

  阿珩无奈地叹口气,面朝大山,发出清啸。在她的啸声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犹如流星般划过天空,降落在神台上。是一只一尺多高,通体雪白的鸟,一对碧绿的眼睛骄傲不屑地打量着所有的巫师。

  巫师们越发愤怒,几个可以进入祭台的大巫师想去捉住房阿珩,巫王伸手拦住他们,示意他们仔细倾听。

  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了风,神台上悬挂的shòu骨风铃发出清脆的鸣叫,刚开始。声音还很细微,随着风势越来越大,风铃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在风铃叮叮咚咚地疯狂响声中,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出现在空中,是一只异常美丽的大狐狸,随着它的徘徊飞翔,整个祭台都被狂风席卷。

  巫师们仰望着飞翔的狐狸,目瞪口呆,那只白色的鸟似乎还嫌他们不够受刺激。居然一张嘴开始喷出火焰,红色的,蓝色的,huáng色的……一团又一团的七彩火焰绽放在夜空,像一朵朵美丽的花,映照得整个祭台美丽庄严如神仙宫邸,而青衣女子就站在这幅奇景的最中央。

  巫王吩咐了几句,围在祭台周围的人迅速离开,只留下了几个年长的大巫师。

  巫王神色凝重地问:“姑娘来自神族吗?不知为何事而来?”

  阿獙停在了阿珩身边,阿珩扶起躺在阿獙背上的蚩尤,“不知道巫王可认识他?”

  巫王看清楚蚩尤样貌后,面色大变,立即跪倒在地,整个身体都在激动地颤抖,“怎么会不认识?我们每一代的巫师在拜师时,都要先跪他的木像,对他起誓要守护这方山水的自由安宁,只是、只是……从不敢奢想竟然能在有生之年真看见蚩尤大人。”

  阿珩说:“他受伤了。”

  巫王急忙跪行到蚩尤身旁,查探伤口,从蚩尤的身体内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截断剑,又仔细地检查着毒势,脸色越变越难看。

  阿珩侧身坐到阿獙背上,想要离去。巫王知道阿珩来历不凡,忙拦住她,着急地说:“求您帮帮蚩尤大人,大人的伤势非常重,这个剑上凝聚的剑气又非常特殊,我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剑气,再加上毒……”

  阿珩取过断剑刃看了一眼,剑刃边缘刻着一只只凹凸起伏的玄鸟纹饰,正是高辛王室的徽记。阿珩记起自己的身份,心中一凛,看向巫王,“你要我帮他?我第一次帮他,被囚了六十年,第二次帮他,背叛了我的大哥。”她举起剑,“这剑是我的未婚夫所铸,他的铸造技艺非常好,蚩尤的伤口肯定不容易愈合;这把剑是我大哥的贴身佩剑,是我大哥亲手把剑cha入了蚩尤胸口。”

  巫王面色发白,呆呆地看着阿珩,阿珩问:“你现在还要我帮忙吗?”

  巫王立即摇头,阿珩说:“很好。”她拍拍阿獙,阿獙载着她飞上了天空,祭台四周的风铃又开始叮叮当当地响。

  阿珩听着风铃声,有些失神,她在玉山时。屋檐下挂的风铃和这些风铃一模一样,那漫长的六十年回想起来,似乎唯一的色彩就是蚩尤的书信。

  她一边摸着阿獙的头,一边对阿獙说:“大荒人暗中把九黎族的巫王叫做毒王,他一定能救蚩尤,我又不懂医术,留下也帮不上忙。对吧,阿獙?”

  没有人回答她,她所需要说服的不过是自己。

  阿珩回到德瓦寨时,德瓦爷爷和米朵才吃完晚饭没多久。

  阿珩说:“我来吃饭了。”

  米朵高兴地去热饭菜,德瓦爷爷笑呵呵地说:“明天我和寨主说一声,再带你去蚩尤寨。”

  “不用了,我的事qíng解决了,不用去蚩尤寨了。”

  “啊,那就好。”

  九黎人善于酿酒,他们酿造的酒嘎浓烈甘醇,让阿珩享用了一顿异常丰盛的晚餐。

  jiāo谈中,阿珩知道米朵年龄已经很大,早该出嫁。可老人的儿媳因为生病,常年躺着,家里的事qíng全靠米朵cao持,所以她迟迟没有出嫁。

  米朵把自己的房间让给阿珩住,那是家中最好的屋子。

  阿珩已经感受到九黎族人的待客之道,他们总是尽力把最好的给客人,所以她没推辞地接受了。

  不洗漱后,阿珩坐在竹台上晾头发。

  黛青色的天空上,挂着一弯淡淡的新月。晚风从山上chuī来,带着糙木的清香,不远处的溪水潺潺流淌,叮叮咚咚的,就像是一首天然的曲子。

  一个男子从山下上来,坐在溪边的大石上,chuī起了竹笛。

  竹楼的门吱一声拉开,米朵轻快地跑向溪边,不一会,阿珩看到溪水边的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对话声隐约可辨。

  “客人可喜欢我打的鱼?”

  “很喜欢,一直夸赞好吃。”

  “那是你做得好。”

  两个人彼此搂着,向山上走去。

  阿珩忍不住笑起来,眺望远处的大山想,男儿就如那青杠木。女儿就如那百角藤,木护藤来藤缠树,风风雨雨两相伴,永永远远不分离。

  隔壁房间里传来咳嗽声、喝水声。

  德瓦大爷竟然醒着!他知道孙女去和男人私会?

  阿珩有微微的困惑,也有淡淡的释然。男欢女爱本就是天地间最自然的事qíng,只不过在这里保留了本来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前浮现出蚩尤的身影,蚩尤就是在这般的山水中长大吗?他可会打渔?他也会唱那样嘹亮深qíng的山歌吗?他唱给谁听呢……

  阿珩枕着山间的清风明月,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阿珩被公jī的啼叫声吵醒。

  这里的清晨不是玉山死一般的寂静,也不是朝云峰上清脆悦耳的鸾鸟鸣唱。

  人们碰见的相互问好声,少女们相约去采桑的清脆叫声,男人们取工具的撞击声。妇人们高声叫唤孩子的骂声,孩子们吵闹啼哭的声音,牛的哞哞声、羊的咩咩声、母jī的咯咯声……

  太吵闹了!可是——阿珩微笑,也真是生机勃勃啊!

  阿珩见到了米朵的母亲。因为长期生病,已经被折磨得皮包骨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阿珩也知道了米朵的qíng郎叫金丹,这两天都不在山寨,米朵告诉阿珩,金丹去别的山寨去相亲相爱了。

  阿珩大惊,“你们俩不是……你不生气吗?”

  米朵笑着摇摇头,“阿妈瘫在chuáng上,弟弟还小,我现在是家里唯一的女人。家里离不开我,他已经等我四年,不能再等了。”

  “那你们就分开了?”

  “嗯,他以后要对别的妹子好了。”米朵虽然神色黯然,可仍然笑着。

  “你明知道你们要分开,你还……还和他晚上私会?”阿珩不能理解。

  米朵很诧异,反倒不能理解阿珩,“正因为我们要分开,我们才要抓紧能在一起的时间尽量在一起啊。”

  阿珩说不清楚米朵的道理哪里对,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对。也许,在这个远离俗世的深山中就是对的,在那个被礼仪教化过的繁华尘世就是不对的。

  阿珩不想金丹离开米朵,而唯一能让米朵嫁给金丹的方法就是让米朵的家里多一个能cao持家计的女人。

  阿珩让米朵去找巫师来给阿妈看病,米朵说一年前金丹和几个寨子里的阿哥们抬着阿妈去了蚩尤寨,大巫师说不是人力所能救治,只能听凭天地的意志。

  阿珩也明白并非世间所有的病都可以医治,炎帝的医术冠绝天下,也救不活女儿瑶姬。

  因为心qíng不好,她跑到人迹罕至的山顶上去看阿獙和烈阳,这两个家伙把包裹弄得乱七八糟,阿珩只能重新清理,在一堆杂物中看到了一袋桃gān。

  这是她在玉山上晒的蟠桃gān,本来是给阿獙和烈阳的零食,可阿獙和烈阳吃了几十年,都吃得恶心了,碰都不乐意碰。

  阿珩捡了块桃gān,随手丢进嘴里,吃着吃着,猛地跳了起来,往山下冲。

  阿珩决定用蟠桃去救米朵的阿妈,不过有阿獙的先例,她不敢直接给阿妈吃,于是拿了一小块来泡水,把泡过的水倒给米朵的阿妈喝。

  第一天,阿珩提心吊胆,阿妈没任何不好的反应。第二天,阿妈居然开始喊饿,想吃饭。惊得米朵又是哭又是笑,因为阿妈已经四五年没主动要过饭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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