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阳道人怒道:“孽障,你不知悔改就罢了,现如今满口谎话,颠倒是非,你以为我们会信吗?”
余南石不去理他,向颜檀道:“师弟,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凌阳道人拦住颜檀,“别过去,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颜檀轻轻挣脱凌阳道人,道:“师尊,他是我师兄,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说罢径直走到余南石面前。
余南石看着怀里的婴儿,轻声道:“师弟,师兄拜托你一件事。”
颜檀也低头看向那孩子,“师兄请讲,师弟一定照办。”
“阿凉现在,就jiāo给你了。请你把我的佩剑‘修志’铸成新剑,取名‘清濯’,等阿凉长大,便赐予他,告诉他,‘清兮浊兮,皆由自己定夺’。此外,不必跟他提起关于我的事,不要让这些成为他的负担,请务必,让阿凉快快乐乐地长大。”
颜檀从余南石手里接过小阿凉,凝视着余南石的眼睛,道:“师兄放心,师弟一定不负师兄所托。”
余南石宽慰地笑了,桃花眼依旧微微上|翘着,他俯身,拿起幽君手中的剑,柔声道:
“幽君别怕,我来陪你了。”
第4章 凛然浩气万古存
一
“余凉……余凉……”
嗯?谁在叫我?
余凉浑浑噩噩地思索着,费力地把眼睛睁开一条fèng。
直到他的视野终于从一片模糊中渐渐聚焦,他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季风。
季风浑身都被湖水浸透了,散发着丝丝湿冷的寒气,从来整洁的靛青袍也湿答答地皱成一团,鬓发贴在耳畔还在滴水。他半跪在余凉身前,一只手扶着他的肩,微蹙着眉,“余凉,你还好么?”
令季风没有料到的是,余凉睁开眼看到是他,二话没说,就扑上来紧紧把他抱住。
季风顿时手足无措,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过了好久,身上的肌ròu才渐渐放松下来,他感觉到怀里的余凉微微发着抖,不知如何出言安慰。踌躇了好几回,才试探xing地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尽量放轻了声音,“余凉?”
这时,他发现身前渐渐现出一个人形,周身的轮廓在夜明珠的幽光下若隐若现。季风略微吃了一惊,急忙搂住余凉往自己这边带,侧身挡在他身前,警惕地压低了声音,“阁下是谁?”
“季风……”怀里的余凉终于抬起头,眼神却是望着那鬼魂,“他是我父亲。”
“什么?!”季风怔怔地看着余南石,“前辈是……”
“在下余南石。”眼前的鬼魂行了一礼。
季风搀着余凉站起,恭敬地回了一礼,道:“在下桃花坞弟子季风,此次与令郎一同前来调查天山妖气之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前辈。”
“季风?恕我冒昧,季子辰是你的……”
“是家父。”
余南石点点头,“原来是桃花坞季掌门家的公子。”
“爹……”余凉的声音有些低哑,“你为何……会在这里?”
余南石微微摇摇头,“这个待会儿再说,你们跟我来。”说罢转身向甬道更深处飘去。余凉跟季风两人对望一眼,季风拿起地上的现魂香和夜明珠,和余凉一起跟着余南石向前走去。
甬道不长,但很黑,地面凹凸不平,时不时出现一个小水坑,不小心踏进去便溅人一腿污水。季风好像被余凉刚才的行为弄得有些神经紧张,一路小声地提醒他注意脚下,仿佛生怕他魂不守舍地就跌一跤摔个狗吃|屎。
甬道尽头变得开阔,似乎是一个天然形成的dòng|xué。余凉抽|出“晖夜符”,往dòng内掷去,绿火燃尽的一瞬间,dòng内登时光亮大盛,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成堆的gān尸。
这些gān尸骨骼都甚小,只余下一层枯huáng的皮紧紧贴在骨架表面。gān尸的眼窝深深地陷进去,留下两个黑dòng,说不出的yīn森可怖。
季风抽了口冷气,只觉头皮阵阵发麻,“这是……”
余凉面上像罩了一层寒霜,微微点头,“失踪的孩子,应该全都在这里了。”
季风转向余南石问道:“前辈可知,这些婴孩是被何人带来此处的?”
余南石静静地注视着这些gān尸,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将这些孩子偷偷带来并杀了他们的,是现任仙尊——云纾。”
季风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这是我亲眼看到的,季公子。”余南石转头看向他,眼神中是浓浓的悲哀,“我亲眼看到他就在这石dòng中,吸gān这些孩子的阳气,不会有假。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否认不了。”
“我相信。”余凉突然开口道。
“余凉?”季风觉得难以置信。
余凉向季风道:“如果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有人告诉我,云纾会做出那样的事qíng,我是无论如何不肯相信的。可是就在刚才,在你赶来之前,我看到了我爹的回忆——关于二十年前的那场旧事。我清清楚楚地看到,是云纾暗中和三清教私通炼制‘蛊人’,被我爹发现他的秘密之后,索xing一不做二不休,把罪名嫁祸到我爹身上,同时联合仙界正派发动‘肃清之役’剿灭魔教,毁尸灭迹。吸食阳气这种事,也只有像他这般丧尽天良的禽shòu才做得出。”
“可是……”
“季公子。”余南石轻声道,“我知道,大多数人,不过只是相信他们愿意去相信的,这点我在二十年前便懂得。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愿看到,扭曲的事实被无知的世人供上神坛,奉为宝典,大家一边欢歌曼舞,歌功颂德,却一面任由这些无辜的尸体腐烂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下。想必季公子看到此等惨事发生在自己面前,也决计不会坐视不理,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揭开蒙在真|相上的那块布。再者,我给阿凉看到的,都是我生前真实的回忆,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谎的。或者说,季公子是觉得,阿凉对你说的话是不可信的吗?”
“我……”季风看向余凉,发现余凉也在看着自己。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光是听前辈这么说,晚辈也不好做出判断。请恕晚辈不敬,想劳烦前辈将二十年前之事的来龙去脉说与在下,晚辈心里好有个计较。”
余南石点点头,“好说。”便将事qíng原委大略讲了一遍。季风越听越心惊,实在不敢相信二十年前的旧事竟还有这一番曲折。
余凉趁着余南石给季风讲述之际,将这dòng内细细检查了一番,又将这些婴孩的尸体一个一个翻身察看,终于在一处角落找到了十来张“瞬移符”。
“如果是云纾的话,别说连续使用三次瞬移,哪怕连续使用十次,只怕也绰绰有余。”等余南石讲完后,余凉扬了扬手中一叠的符咒,说道,“可是,他要这些孩子的阳气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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