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夜雨录_司非言【完结】(8)

阅读记录

  虽然那二人都身着中原服饰,然而其中一人腰间露出的一长一短两柄佩刀却无疑是东瀛风格,而另一人身无一物,似乎并无兵刃在手,但周身散发的凛冽杀气却丝毫不下对手。

  众人均在心中猜测那东瀛人莫非正是宫田诚,心中好奇他如何摆脱使团今日便到了华山,更与人在此间相斗,因此都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不敢妄动。燕无痕凛然挡在苏雨蝉身前,苏暗香也紧紧护在一旁牵着妹妹的手不敢放松。

  众人俱是当今一等高手,虽然远处二人气场也十分qiáng大,但全神贯注,不敢分心,并未发现他们。

  只见那二人相距不过十来步,却都异常谨慎,俱不敢轻率出手。时下秋气栗冽,本以肃杀为心,催败零落,糙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加之二人杀意凛盛,周遭木叶纷纷簌簌而下。

  突然,一道艳丽的刀光骤然闪起,那二人一个错身,只见jīng光四she,流影翻转,隐隐传来十几下短兵相接之声。待二人身形一分,那中原剑客便顺势展开轻功头也不回地飘然遁去了。而那腰悬东瀛长刀的疑似宫田诚的人似乎受了些创伤,仍是未发觉众人,只顾收刀入鞘,用手捂着腰缓步下山去了。

  众人见他们走得远了,才议论道:“那人可是云南蓝庭煜?”

  少君说道:“十有八玖便是他了。”

  燕无痕说道:“听说此人是个剑痴,为追求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至高境界,终岁刻苦学剑,将一柄三尺长剑渐渐练成两尺,一尺。直到三五年前竟练到了不过一指三寸来长,然而杀气却更加凝重,一出鞘便寒气慑人,因此称作指寒剑。可是练至如此三寸的境界之后,他自觉再短一分便难伤人xing命,也就失去了剑的意义。因此便将铁剑换作竹剑,将六七寸长的竹片前三寸削去竹ròu,只留竹皮当作剑身,余下当作剑柄。

  “刚才他二人错身jiāo手之时,我看他右手触及那东瀛武士腰间,似乎将什么兵刃刺了进去,然而却不见金铁反光,想来便是一柄竹剑了。然而那东瀛武士也十分了得,迅速抽出短刀割伤了他的右手,又接连变招刺他要害。那蓝庭煜自诩剑术第一高手,虽然狂妄,但我见他危急之中竟能又反手使出他多年未曾使出的指寒剑,连消对手十七招杀着。虽然只有招架之力,然而毕竟是由于他开始太过托大轻敌,吃了竹剑的亏。因此我觉得除去一些武林名宿,年轻一辈中他若称剑法第一倒也可谓实至名归了。”

  方子皇原本只道燕无痕不过是个稀松平常的落拓làng子,如今见他不仅将刚才的决斗看得一清二楚,还分析得头头是道,可见武功造诣也是十分深厚的,心中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而众人各在心中暗想刚才那一瞬间的生死险斗,二人的剑术造诣的确登峰造极,也纷纷点头对燕无痕的话表示认同。

  楚剑辞却说道:“剑术是一种光明正大的力量,它源于一个人内心的qiáng大。剑刚剑直,若要达到人剑合一,则必须心正心诚。心之所向,无坚不摧。因此剑道的jīng髓不在于修剑而在于修心,不在于诚于剑而在于诚于心。蓝庭煜一门心思只放在剑本身上,早已误入歧途迷失自我。更何况,剑本身的意义也从来不在于杀人,若不能幡然醒悟,他此生在剑道上的修为便不过如此了。”

  听得楚剑辞说出此番言论,少君便想道:“非是剑道如此,其他各项兵刃,各种技艺,其中至理,想来也不过如此。器为人用,修器不如修身,修身则莫过于修心了。”

  苏暗香却想:“我常听说世间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却总能有一些心志坚韧不拔之人做到。即便生前未能成功,死后也能化作鬼魂凭着那股信念完成心愿。《后汉书》中所载范式和张劭之事必不欺我。我这副身躯虽然差qiáng人意,然而只要我坚定信念,也定将能手刃仇敌,使七年前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其他众人尚惊艳于蓝庭煜那一手jīng妙绝伦的剑艺,突然听得楚剑辞如此见解,公然贬低蓝庭煜的剑术造诣,心下都十分骇然。然而细细一想,又似乎颇有道理,不免沉进心思也均各自有所感悟。众人便如此各怀着心事,一路思索着下山去了。

  第5章 连声律(上)

  连声律(上)——夜露承qíng,燕无痕乘风望月

  夜已经很深了。苏雨蝉正趴在窗前桌几上剪着烛火。

  苏暗香收起桌上的纸笔,披着一件狐裘起身推开窗户。只见夜色深沉,天空犹如被浓墨渲染一般,隐隐透露出几点星星的微弱光芒,衬得一弯残月分外皎洁。

  “月晦星稀,是暗喻不祥么?”苏暗香心中默默地想道。

  苏雨蝉见哥哥终于收了纸笔,心中欣慰,便说道:“昨天楚大哥打败了宫田诚,顾太傅和东瀛使团今天已经离开了华山,而景呈毓来华山日久,也早早启程回了雁dàng山,再如何思索也于事无补了,大不了再等下次盟会了。山里夜气十分清冷,哥哥还是早点休息吧。”

  苏暗香心中想道:“我谋划此事数年之久,如今计划付诸东流,哪里还等得到下次盟会?何况难保下次还会不会有另一个宫田诚,另一个顾太傅呢?”

  他念及如此,便叹道:“虽然宫田诚比剑和少君护卫顾太傅之事是我不曾考虑到的变数,但我竟日以来冥思苦想,却始终想不出对策以应万全,可知我原是没有筹划应变之大才的。”

  苏雨蝉听了心里也十分悲伤,安慰着苏暗香终于休息了,才肯起身回房。

  深秋九月,冷月清辉,庭院里的几株枯木显得格外地峭拔,曲折欹斜的枝gān在地面上留下黑漆漆的影子,孤冷僵直。

  苏雨蝉见了更觉悲从中来,却又无意间瞥见隔壁少君等四人居住的院落里,一棵树杪上直立着一个白衣身影。她揉眼一看,正是燕无痕了。

  苏雨蝉不免感到十分好奇,便压着嗓子叫了一声燕大哥。

  燕无痕早已听到她推门出来,心中疑问她们兄妹究竟有何隐衷。然而少君不加追问,苏氏兄妹不肯诉说,他便也忍住不问,假装一切不知。

  如今他听见苏雨蝉开口叫自己,便飞身而下,落在苏雨蝉身旁,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说道:“外面风寒露重,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屋睡觉?”

  苏雨蝉不答反问:“那你呢,不也大半夜的不睡,一个人站在树杪上?”

  燕无痕笑笑,说道:“偶尔而已,改不掉的老毛病了。”

  苏雨蝉只觉他今日的笑容颇有些凄凉无奈,全然不似以往那般轻浮油滑,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反倒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月光下显得特别地好看。

  她想起少君曾对她们兄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感觉得到你们似有所图,但是,我愿意jiāo你们这个朋友。

  “燕大哥也和哥哥一样,是欧阳大哥所jiāo往的一个有秘密的朋友吧。”苏雨蝉暗自想道。

  于是她便不再追问,只说:“你的轻功真好,那么弱的树杪竟也能站得稳,一定很好玩吧,可不可以带我也上去看看。”

52书库推荐浏览: 司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