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记起来了,在经过了这么多事以后。
聂波惊骇莫名地望着哥哥的脸。
他的双唇似乎还是那么柔软,却再也不能对他说话;他的笑意还淡淡地映在唇边,却已再不能教他练剑。
而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他自己。
聂波,不,吴波,他慢慢地向后退去,仿佛想逃离自己所面对的一切,直到退无可退,后心紧紧地贴着身后的冰块,有种凉彻心扉的寒意。
他这才回想起哥哥临终时那淡淡的笑容,目光中既喜且悲的复杂,而他当时却蠢得看不出来。
聂青已经不再理会他,只是轻轻将脸贴紧冰棺,面上现出奇异的温柔神色,像是在抚摸自己的爱人。
聂波看着他们,一个是自己最亲的人,一个是自己最爱的人,yīn阳两隔,这样的场景看在眼中无比地怪异,他的心中又是害怕又是难过,但是已经无力去阻止。
朦胧中他似乎又听见了梦中的那个声音:“小波,不到万不得已,这一招就不要使用。用了,也就不要再后悔。”
平生第一次,他用了这决杀的一招,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可就是这仅有的一次,已足以令他悔恨终生。
吴波觉得自己再也无法去看清楚这个江湖,更加难以面对聂氏的人和事。
他踉踉跄跄地退开几步,最后终于承受不住如此的刺激,转身推开铁门,就此落荒而逃。
铁门轰然关闭的沉闷巨响回dàng在冰库里,聂青的面上却现出了柔美迷恋的微笑,轻轻开口:“现在,终于又只剩下你和我了……”
或许已经疯魔了吧?
爱也好,恨也罢,都早已冰封于记忆中,而她将用自己一生的时间去怀念、去祭奠。
只希望,再没有人来打破她小心翼翼保存的这份宁静。
谁又在梦中chuī起那支动听的曲子?
他立于船头,冷冷寒风中雪落如羽、笛音清冽。
蓦然惊见一叶轻舟擦身而过,迅疾无声,舟中人白衣飒飒,洒脱不羁。
惊鸿一瞥,他已把舟中人的身影深深印于脑海中,还有那支无名的笛曲。
究竟是谁?那姿容绝世的翩翩少年。
为什么只一眼已叫他如此难忘,还带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觉?
他怅然遥望,而那白衣少年的身影早已与轻舟一齐远去,只有缥缈如从云端洒下的笛音还在。
君莫问骤然从睡梦中惊醒,随后就再不能成眠。
第67章 决意
吴风。
君莫问几乎不敢想起这个名字,因为随之而来的悲伤和愤怒,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完全地吞噬其中。
但是吴风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他。
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若是吴风此刻就在这里的话,将会用怎样的方式去安慰和劝说自己。
放下仇恨,忘记恩怨。
吴风的这一生,都在致力于完成这艰巨的任务。
他曾经多次跟君莫问提及,江湖中最可笑的事qíng,莫过于冤冤相报。
“自己的事qíng,当然应该由自己一力承担,又何必牵连到家人和朋友?逝者已矣,再做任何事都已经无法改变这样的事实,更加无法弥补心中的伤痕。”
君莫问记得那时候,吴风明亮的眼眸转向了自己,略一犹豫,忽然轻轻又道:“如果有朝一日……”
他立即猜到对方想要说些什么,心中一沉,没有等他说完已经断然开口:“不行!”
吴风的表qíng有些惊讶,沉默地注视着他。
君莫问这才稍微放缓了语气,郑重其事地又道:“我要你好好地活着,不许让自己发生任何的危险。否则……”
稍微停顿了片刻,他碧绿的眼眸中现出几许危险的神色,一字字地接着道:“就算上天入地,弑神屠魔,我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敢于伤害你的人。”
吴风的神qíng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些许的惊讶,些许的感动,还带着些许的不忍。
君莫问知道,他永远都不可能像自己这样狠下心肠,去对付那些敢于向自己刀兵相向的人。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是魔教的教主,而他却是正道的少侠。
但最后,吴风还是微微地笑了:“我当然会好好地活着,毕竟我还没有找到波儿。况且……”
他的视线停伫在君莫问的面上,唇角的笑意更柔和了几分:“我还没能长居北天山,看尽西域的风景呢。”
当时让君莫问觉得心qíng愉悦的话语,如今一句句都像是刀剑,刺得他心底生痛。
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如同吴风般洒脱,所以他甚至不许吴风说出“死”这个字。
然而,他终归还是弃他而去了。
锥心的刺痛,让君莫问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匆匆提起案上毛笔,糙糙给君莫笑留下简短的书信,随即将笔掷于案头,君莫问再也没有向周围多看一眼,已经大步向外走去。
誓言已破,花落无痕,但为了吴风,有些事,君莫问不得不做。
几日之后,君莫问已经来到流瀑峰飞雪岩之上。
这些天来他几乎日夜兼程,每天只休息一、两个钟头,这才只用了不到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已经从塞外赶到江南。
然而他来得再快,终还是太迟了。
月色朦朦,飞雪岩上的一切都已经灰飞烟灭。
君莫问缓缓而行,多少次在梦里,他曾回来这花落胜雪的地方,而如今,这一切已不复存在。
恍惚中笛音响起,又带他进入那辽远的记忆中。
那时侯,樱花成林,落英舞坠,而他永生难忘的那个人,就漫步在花雨中……
记忆中的美好,更映衬出现实的凄凉。
不知不觉,君莫问的双拳已经握紧,碧绿的眼眸中,也现出难以压抑的愤怒之色。
无论是谁,他都绝不宽恕。
那个人对于他来说是如此地珍贵,以至于每一滴血,他都要聂家以一条xing命来偿还。
最近,中原武林的许多人,都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
七大门派甚至都在私底下约束着自己的弟子,让他们安分守己地呆在门派内,少在江湖上抛头露面、招惹是非。
年轻的人,或许已经淡忘了九年前所发生的那惊世一战。
但不久前江南吴氏的最后一个传人吴风的死亡,却在所有还记得泰山之战的人心头,敲响了沉重的警钟。
他们不会忘记,若不是吴风在八年前战胜了那个可怕的魔头,现在的中原武林,恐怕早已经变成月恒教的天下。
而当日,那个人之所以带领属下退居北天山,也完全是因为吴风。
现在唯一能够跟那个人抗衡的吴风已死,是否代表着月恒教又将卷土重来?
而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们梦魇中的那个魔头,也即将重现江湖?
这个想法,让许多人都不寒而栗。
而最让他们惊惧不已的是,江湖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传言,据说不久前有人在姑苏城外见到了一个黑衣散发、神qíngyīn郁的高大男子,形貌酷似当年的那个魔教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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