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金绸做的繁秀长袍在阳光下泛起了锐利灿烂的光晕。
原本守在屋外的徒弟早就不知去向了,只剩下无数的木屑在光尘中漫天飞扬,
毕胜唐因为不习惯刺眼的阳光而微眯了眼睛,他全身警备,袖中百种剧毒也随时可用,他紧盯着门口的那人,没有轻举妄动,高手过招,就是得沉住气——
所以说他最厌恶这些一看就很暴富的有钱人,他们是不会明白换一扇金丝楠木门需要多少银两,等等,眼前绚烂张扬至极的袍子,长得拖曳到袍摆的金线腰带……这种财大气粗的衣料和款式真的好熟悉,熟悉的让贫苦出身的他都不愿意再往下想下去了……
“你就是毒楼楼主?”
此时所有飞扬着的尘埃已经落定,毕胜唐这才真正看清来者的面容,顿时脑中那么空白了一瞬间,胸前一滞,随即很没用的耳根子烧红了起来。
不是他没定力,而是脸红心跳也是人之常情的一种啊——
不,不……白教的人跑来他这儿做什么,虽然同在江南,但毒楼与白教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青年那张让人一见难忘的面容提醒了他,毕胜唐呼吸一顿,不由脱口而出:“你——你是白教——”
在以前不知哪次武林聚会中,他曾听到有前辈说过,白教教主虽然鲜少出现在江湖中,但他出现的时候,就绝不会被错认。
逆光所立的青年长袍坠地,黑发被金丝发带束起落在身后,虽然不言不语,但毕胜唐几乎可以肯定,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白教教主。
他还来不及说上几句客套话来表达一下自己的友好和尊敬,就觉得眼前一花,有风飘过,而后脖间顿凉,刚刚还站在远处的人已经身影似魅的闪了过来。
毕胜唐心中大骇,不及做任何反应,身子就被巨大的力量按在了墙壁上,青年左手按在他的肩胛处,往下重重一压,毕胜唐身后的墙壁的在隔山打牛的内力下凹陷下去。
脚慢慢离地,喉间都被压逼的无法呼吸,毕胜唐自知武功远远不及对方,他最拿得出手的就是施毒和偷袭,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敢贸然行动……
青年修长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微曲,看似无害,可由手间射出的锐利剑气却紧紧贴在他的脖子上——江湖中只有极少的剑术高手能操纵由精纯内力化作的剑气,要是平常毕胜唐定会好好欣赏一番,如今他心里只剩下哀嚎连连。
厄运来的如此迅速又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也许就要命断在此了,连一个起码的原因都不知道——他赶超唐门,要将唐门人死死踩在脚下的伟大梦想,就要灰飞烟灭了——
“本座问你,你可就是毒楼楼主。”
波澜不惊的提问让毕胜唐稍微定下心来,他此时身体离地的被按在墙上,只能努力垂下眼睛,去看这尊惹不起的大佛。
然后他对上的是一双灿若春晖的眼睛。
毕胜唐很明白,世间越是让人沉醉的事物,越是带毒,比如他的宝贝蜘蛛,比如……
他只好沙哑着嗓子,回答道:“正是在下……仇教主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他们毒楼这今年是得罪了不少门派,但他们也只是来者不拒敞开门做生意而已啊。
难道风头太盛也是一种错误么?
毕胜唐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他们毒楼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能使教主本尊亲自出马过来。
面前的青年眼神淡漠,却并没有杀意:“你的徒弟他们一个时辰后会清醒过来,本座从不滥杀无辜,只要你好好的回答本座的问题。”
“……”
“本座不喜欢被欺骗。”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欺骗根本就是自断生路。
“仇……仇教主请说,再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知道自己现在很丢脸,但他真的不想莫名其妙的就死在这里啊,他还没有赶超唐门,还没有当上毒霸在姓唐的面前威风一番,还没有试过小人得志的快乐——
“奇淫合欢散是否你毒楼所制?”
“啊……?”
毕胜唐微微睁大了眼睛,因为惊愕,好像喉咙间的灼热都减退了下来。
青年面色如常,只是手腕往上一抬,袖袍下滑,露出一截手臂。
一瞬间,毕胜唐觉得他几乎是要被掐死了。
“本座问你,奇淫合欢散是否你毒楼所制?”
“这,这——”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但这种一听就很直捣黄龙的毒名,真的很有他们毒楼的风格啊。
不承认就是无路可走,承认估计也是在劫难逃……
毕胜唐咬咬牙,豁出去了。
“此毒……好像是出自于我们毒楼……”
早知道,他们也像唐门那样走阳春白雪的路线了,不……可这样不就丧失了他们毒楼特异独行的个性了么,虽然这种个性好像要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了……
“那这毒是你制出来的?”
“不……并不是在下。”
“那是谁?”
他欲哭无泪的咳嗽了好几声,毒楼每个月都在推陈出新,毕胜唐身为楼主,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怎么会记得清每一种毒的是谁人所制的呢。
不过幸好这种毒现在是许多风月场所必备的物品,所以他有印象……
“奇淫合欢散是我们毒楼的前任楼主所炼制的!没错——就是他制的!”
“为何此毒只能男人可解?”
“这……”
这当然是为了体现他们毒楼非同凡响的高超技艺啊,他们毒楼能人辈出,当然要走一条与唐门与众不同的道路。
比起唐门的故作矫情,他们的毒都是犀利的一针见血,不造作,不虚伪,如果是唐门,一定会取什么‘巫山雨云’‘芙蓉芍药牡丹心’这种又长又臭的名字,而他们的奇淫合欢散,光是名字都能让敌人惧怕胆颤。
可似乎又这毒又有些特别……毕胜唐是一个永远向前看的楼主,但在生死关头,他终于捡起了八百年前的陈年旧芝麻。
“这——这是因为,前任楼主是个断袖!断得不折不扣,所以才以公谋私炼出此毒!啊,真的是让人羞耻的做法!”
前辈,您在天之灵,一定是明白在淫威之下必须折腰的难处吧。
青年的眼里闪过一丝戾光,仿佛空气都要被这股戾气即将撕裂:“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都说是前任楼主了,那当然是:“死……死了。”
“怎么死的?”
那么陈旧的往事辛秘真的有说出来的必要么……但既然有人想深挖往事,毕胜唐也只能如实作答:“不瞒仇教主,前任楼主似乎,正是死在自己所炼制的奇淫合欢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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