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帝见他一脸五味杂陈的样子,半开玩笑道:“伤春悲秋的做什么,孤待你不好了?恐怕陆将军回去,第一件事该是向你父皇告状。”
肃帝一向开得起玩笑,不拘小节。期思也郁闷不起来了。肃帝心里嘀咕了陆应秋几句,便让期思回去了。
自从陆应秋这趟来,期思心里便解开了一道心结,此后专心习武学文,日子平静充实。
燕国气候四季分明,夏初时节天气微热,却也干爽舒适,人们纷纷换上单衣夏衫,走起路来步子都轻盈许多。
期思在书院时,白天不常出屋子,回了江府,也是不怎么出门,在屋里看看书,练练字,倒是静得下来。清晨和傍晚以后,屋外是凉爽的,便在院子里练剑,摆摆拳脚。
这日傍晚,江荀衍看期思许久也不出门,便让管家带期思去逛逛。
到了街市,管家吩咐小厮随侍,让他随意在附近逛着玩儿,到时在街尾会和。
傍晚的阳光金澄澄镀了昌煜的街市楼阁,夏日里商铺酒肆都会开到很晚,此刻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沿街铺子小摊叫卖此呼彼应。
一路停停走走,挑了些喜欢的吃食尝了,小厮在他身后付钱。期思一时在人群中看不见小厮的身影,便继续往前走,打算在街尾等候他们。
走到一半,路上一伙少年哄闹着,把路给堵住了,期思在一旁看了看,想要绕过去。
那伙少年穿着打扮是燕国人的样式,但嬉闹间说的话是大凉的语言,长相也都是塞外部族的轮廓眉眼,高鼻深目,身形高壮,推搡玩笑着,粗犷大胆。
路被堵了,期思只好贴着路边商户往过挪,走到一半,刚好在一家大酒楼门口,却有许多纱衣脂粉的女子在招揽客人,人们出出进进,期思在人流中晕头转向,被脂粉香气熏得想打喷嚏。
终于快要挤过去,那伙大凉少年却刚好过来,来往的男客和女子倒是让开一条路,期思正好杵在酒楼门口,迎面便是那伙少年。
期思没多看,正要继续走,却被一个大凉少年抓住胳膊。
那大凉少年高壮的身形像是一座小塔,面容刚硬深邃,手上极有力,攥住期思的手臂如同铁一般,期思抬头与他对视,心觉莫名其妙。
第28章 醉花
那少年低头看了看他,又抬头对伙伴说了些什么,一伙人哈哈大笑。
期思与大凉唯一的接触就是独吉鹘补,此刻被这少年戏弄,自然很是不悦,甩开那少年的手。
那少年却不依不饶,又抓住他肩膀,力道极大。
旁边揽客人的女子总算看不下去,怕闹出什么事,过来笑吟吟道:“少爷,这不是我们家的倌儿,若喜欢这样的,您进来好好挑,莫要沾上什么麻烦。”
这家店是昌煜城里数一数二的青楼妓坊,名叫醉花楼。
期思方才便意识到这里不是什么酒楼,更不是什么好地方,怒火窜了上来——也不管那女子为他解围,转身一手肘直击在少年肚子上,反手击他咽喉,少年没料到这一下,弯了弯腰松开期思,躲了一下。
期思不愿纠缠,便立刻趁机往前跑,那大凉少年却忍下疼痛,上前一步箍住期思手臂。
这大凉少年人高马大,力气更是奇大无比,一力降十会,期思被他箍住便施展不开,又不敢轻易催动内力,便奋力挣扎与他僵持,只凭蛮力对付。
混乱间拳头手肘在那大凉少年身上头上落下,还险些反手锁住他脖颈。
那少年没料到这小孩儿看着漂亮文弱,却是个烈性子,身手也不一般,只得勉强箍住他。
正在两人僵持时,一个低沉如磁的声音传来:“阿思古,你做什么?”
说话的人一手攥住阿思古脉门,轻巧的一下仿佛有千钧之力,阿思古完全没能来得及抵挡,期思感觉箍着自己的手臂突然松开,那人顺手把期思挡在背后。
期思被他挡在身后,看不见他长相,这人肩背流畅,身形颀长挺拔而蓄着力量,身上有淡淡的好闻气息。
阿思古见状,反而有些委屈,便用汉话说道:“元酀,你想多了,我只是逗逗他,一根手指头也没伤着他。”
¬——这倒是事实,阿思古几乎反过来还被期思一顿打。
周围的少年们幸灾乐祸笑着,纷纷附和道:“没错,阿思古没占到一点儿便宜。”
叫元酀的少年这才语气缓和了些:“总要尊重别人。”
阿思古却有些不服:“不过是玩笑。”
元酀有些不耐烦了,顿时散发隐隐气势:“上次缀罕撤剌闹了事被怎么处置的,都忘了?”
阿思古一下子没话说了。
——缀罕撤剌也是大凉送来燕国读书的少年,去年醉酒闹事,伤了一位燕国官员的女儿,导致燕国臣子和百姓的不满爆发,大凉王一怒之下把他押回大凉,打得没了半条命,以此惩戒大凉的子弟,在外要懂规矩。
元酀还是给阿思古留了面子,拍拍他肩膀道:“记住这一次,今天你们玩去吧,我请客。”
一群少年便又嬉闹呼和着,围着阿思古和元酀哄闹。
其中一人问道:“元酀,一起进去喝酒吗?”
元酀摆摆手,他极厌呛人脂粉味儿。正要转身离开,期思却还在他身边,没提防两人差点撞着。
元酀回身低头看着期思,期思也看着他。
蓦地这么近看清元酀的长相,期思不禁一愣——元酀的五官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脸颊瘦削凌厉,显然有异族血统,但乍一看过去又像是汉人。
而最夺目的便是那双狭长的灰绿色的眸子,漂亮极了。
期思后退一步,大方道:“谢谢。”
元酀看着面前这小少年,个子才过他肩膀,不惊不慌,有些瘦却肩背挺拔,白皙清俊,乌黑的发随意束在肩后,乖巧得很,让人生不起气来。
他似乎随口道:“我替他们给你道歉。”
“道歉得理直气壮”,期思心想。
周围的少年们更是起哄,嘲笑阿思古。
期思还没答话,一人突然穿过人群过来,把他带开几步。
这人手执一柄剑,微微抬起,遥遥间只待蓄势出鞘,声音带着些懒意,冷冷道:“做什么?”
期思回头一看,却是个不认识的少年。
少年也是十七八岁,面容俊朗,整个人带着些恣意慵懒,但暗暗蓄着劲力,像是随时要发动攻击。
他与元酀他们年纪相当,个子一般高,就这么对峙起来。
期思未见过这人,一时觉得他长得有些面熟,却着实不认识。
——江烜今日到了昌煜,去叔父江荀衍府上,听江荀衍说府里住进来一个人,是晋国皇子。
江烜便十分好奇,又听说这皇子出门了,便闲不住,来街上找期思,遇见江府的小厮,带他一路找过来,却看见方才的场景——他和小厮看见期思被一伙人围着。
这群少年他大概认得出,都是大凉世子,性子一个比一个不驯,前几年里没少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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