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中人好啊,有意中人最好。你什么时候成亲了,喜宴别忘了叫上婆婆。”
孟透将言昭含暗中使劲的手攥住:“一定一定一定。”
茶摊边上的老树四季常绿,即使在秋季,也绿得葱茏。婆婆说,这棵树,曾经还做过姻缘树,一到花灯会,姑娘们喜欢来这许愿。言昭含捋起衣袖,就在树下洗碗碟。几缕发丝垂落下来,俊秀的侧脸,薄红的唇,格外的赏心悦目。
孟透悄悄过去,亲了口他的面颊。他神色自若地洗碗,勾唇道:“流氓。”
孟透的手浸水,洒一些在他脸上:“长兄如父,你怎么跟兄长说话的,没大没小。”他轻轻地戳言昭含的脸颊,宠溺道:“我是流氓你就是小流氓。”
“我兄长才不会跟我一起困觉,然后在拉着我做些腌臜事。”言昭含的声音轻轻的,“我二哥他看上去浪荡不羁,可行得正坐得端,不看《猎艳记》还有什么《梨园后庭秘事》……”
这种表面斯文温淡的人怼起来就是狠,老流氓孟透心中有点慌,老脸一红,声音更是轻:“你都快十年没给我碰了,帮我解决一下又怎么样,我后来不是帮你把手洗干净了吗……”
“修道之人先修心,你们暮涑不是说要禁锢欲念么。”
孟透气急败坏:“明明是你在平阳的时候先……撩完了又不负责。我都跟你说了我在禁欲,好家伙,现在勾出了我的瘾又这个样子。还有那什么什么《梨园后庭秘事》,不是我存心买的,我买食谱的时候,书摊的贩子硬给我的。”
“那你昨晚还念给我听。”
孟透低沉的嗓音念起那些辞藻华美的文言小说时,别有一种风情。这个故事由于用词过于晦涩,反而少了些感觉,孟透念着念着就低低地笑开了:“这什么玩意儿,‘殷珠玉液’……”
言昭含困倦得很,这个故事甚是无趣,懒得理他。没想到快睡着时被孟透轻轻叫醒:“媳妇儿,你睡着了吗?”
他回道:“刚刚睡了,现在被你叫醒了。”
“……”
孟透拉过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有些撒娇的意味:“既然你醒了……我看完这本书睡不着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言昭含差点一脚把他踹下去:“你是已经断手了吗?”
孟透在他的掌心舔了一下:“我喜欢你的手,掌心滑腻腻的,很舒服。”
言昭含不想跟一个恋手癖说什么,只想早点睡觉。然而,孟透一个男人像大黄犬一样缠了他许久。他勉强允了。
要命的是,孟透昨晚还咬着他耳朵说:“我从前肖想这样的事,幻想中你都是红着脸,一脸娇羞地靠在我肩上。”
娇羞你个头。
孟透当即被踹了下去。这回尽管他假意地哀声喊痛,言昭含还是不理会。孟透怎么可能真会被他踹下去,只是顺着他的意思罢了。
在平阳的那个时候也是,孟透摔下去,是故意引他下床。他的印象中,孟透就是刚身铁臂,不会被打倒,不会被摧毁。他是从世家出来的公子哥,但身上没有不谙世事的稚气,对于一切事物都看得很淡。
世人多为艳羡客,而他却像个红尘里的过客。明明从未经历太多世事与磨难,也从未将所有事情都看透。旁人接近他不需要花费太多心思,谁都在妄图揣测他爽朗净透的外表下边,是否藏着一颗肮脏灰暗的心,就像他们一样。他们无从得知。
或许是因为他们真的看不见那个阴暗的孟透,才会艳羡于他。言昭含自己也是。肮脏丑陋,恶意揣测,工于心计。手中满是鲜血,踩着他人的尸骸才能走到今日。他渴望过最平凡的日子。他们这些人在阳光均撒的世上,必须付出更多的心血,才能换得安宁。
孟透打了一盆热水,仔细地为他清理。熄灯后,疲倦又餍足地躺回温暖的被窝里,把他抱进怀里:“我的媳妇是世上最好的媳妇,长得好看,性格又好,还温柔。能遇到你,真是我祖上积德了。”
孟透的软肋,是他。
他昨天半夜流鼻血,随手抓了件衣衫擦拭了一番,不敢乱动,怕孟透醒过来。隔了好一会儿,等到血不再流出,他就将染血的衣衫塞到了床底下。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而且他耳朵也会听不见,四肢失去知觉。但他不敢让孟透知道。
那封寄去骁阳的信也不知有没有回应。他有时候很害怕,害怕自己会忽然死去,丢下所有的事情。他原先已经厌倦了世事,但倘若有这样一个人还存活在他的心里,他就一定要为那人的前路诛尽妖邪。
……
孟透跟婆婆要了一根红绳,在竹子上割下一块。他起了兴致,用笔墨写了他跟言昭含的名字,拿红绳系住竹牌,将它丢到了树上。孟透方才心中有小小的担忧,害怕它掉下来,这总归不太吉利,幸好那竹牌稳稳地挂在了高枝上。
孟透双手合十,虔诚地许愿后,对他说:“我把写着我们俩名字的竹牌扔到姻缘树上了,以后月老会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到白头。”
言昭含不知道他三哥原来也相信这些,忍不住泼冷水:“三哥,月老可能不管断袖。”
“嚯哟,言小公子今天跟我较上劲了还。”他捋起袖子。
“谁让你招花惹草的。”
“谁招花惹草了?我都不知道孙姑娘是谁。是婆婆乱点鸳鸯谱……”孟透捂住嘴,在他身旁蹲下身,放轻了声音,“不能这么说。虽然是实话,但婆婆也是好心。甭管怎样,今天晚上我要不收拾你,你就跟我姓孟。”
第36章 人言1
这日傍晚,凉风习习,桂花的香味也被吹散,不再那么馥郁。盛夏后就不凑在一起闲聊的邻里难得的又躁动起来,堵在他们家院门口吵吵嚷嚷的。
孟透放下碗筷,过去开了门。人们的脸好像熟悉又好像不熟悉,颇有些看热闹的意味。领头的是个麻子脸厚嘴唇的大婶,眼神钉在他身上,声调圆润:“你是那个孟透?”
他被这阵势弄得有些懵:“是,您有什么事?”
大婶从他身边绕过,走进院子里,见着树下桌旁的言昭含,他早已放下碗筷,坐姿端正,长发垂散,只在发尾用发带束住,眼睛乌黑却没有光,脸庞与露出的脖颈莹白,神色毫无波澜。她说:“我找孟言。”
她突然拔高了声音:“孟家的这个瞎子抛弃我家女儿,跟他亲哥哥拉拉扯扯,不清不白,就是个断袖。真是没想到啊,啧啧啧,看上去这么一个端正的人,私下里做的是这些勾当!一个断袖竟然欺骗我家女儿。街坊四邻的都来评评理!”
门口一片哗然,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孟透明白过来,这是周姑娘的娘。他面色冷峻,对女人客气道:“天色将晚,我们得歇息了,请您出去。”
女人不依不饶,冷笑一声:“出去?你们还想赶我走?你们两兄弟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今天偏就赖着这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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