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香_兔死吾悲【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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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光霁几乎以为床上那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直到床上男人有气无力又将那勾魂摄魄的凝视收回闭上眼睛,这才将惊得竖起的一根根汗毛都放平下来。

  邬光霁问小豆儿:

  “你爹爹怎么了,看过大夫了么?”

  小豆儿吸吸鼻子,说:

  “我爹说他不要大夫,光蛋,我爹爹生病了,你瞧瞧他,他一直在睡觉。”

  邬光霁问小豆儿:

  “你家其他人呢?”

  小豆儿啃着手指,说:

  “爹爹说外公去找娘亲了。”

  邬光霁倒是吃豆花的时候听小豆儿说过他没娘,闻言就知这家除了父子两个都死绝了。

  恰在此时床上毫无声息的豆儿爹却又睁开眼,有气无力地对小豆儿说:

  “豆儿,你将门打开让光蛋进来,我有话与他说。

  小豆儿利索地应了,他为了看见窗户外面是特意找了个破台子来垫脚,此刻就拱着小屁股倒退下了台子,然后去开门让叫花子光蛋进来。

  “光蛋……”

  豆儿爹吃力地想要用胳膊支撑将上身抬起一些,然后开口说道:

  “我晓得没人会叫光蛋这种名字,也知道你不是瘸子。”

  第4章

  豆儿爹的声音弱弱的,邬光霁的脑门却开始冒虚汗,他见眼前人摇摇欲坠,连声道:

  “是是是,我不瘸,我不瘸……诶,别起来……”

  豆儿爹接着说:

  “我不管你是谁,你若是喜欢小豆儿就将他带去吧,不管以后是要饭还是干什么让小豆儿跟着你。”

  他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接着窗户透进来的光,邬光霁瞧见那张苍白的脸上滑下一滴泪珠来,小豆儿的爹也许是伤心也许仅仅是喘不过气来,他闭眼呼吸几回又接着说:

  “我这还有些钱你都拿去,我的要求有二,不能将我儿子卖掉,不能给他改姓,你若是能答应我,就将他领走。”

  邬光霁才意识到方才自己与小豆儿隔着窗户对话的当儿,这个做爹的在心里下了多大的决心,邬光霁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小豆儿倒是已经意识到他爹的话是什么意思,小崽子嘴里咬着手指头,不像那日摔了碗似的大哭,而是像是发呆一样垂着睫毛,一手捏着他爹爹身上盖着的被褥的一角,同时短小的身体抽搐一下,竟是那种伤心至极才会有的无声哽咽。

  邬光霁知道这豆儿爹是真有死心,正留遗言托孤呢,他心里也着急,眼见豆儿他爹湿润的眼里渐渐浮现失望的神情,慌不择言道:

  “别啊,你别死,我答应,我答应,你可别死。”

  豆儿爹这才满意地闭闭眼,像是办成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又好像心愿已了结了,随时都好升天似的。

  正在此时,却听见院子里面传来人声,李仗香一听就知是那夫妇又带人来了,目的无非是将自己和小豆儿赶走来占房产,果然,那夫妇二人中的妻子叫嚣的声音已经从窗户里飘进来,叫嚣的也无非是些指桑骂槐的话语,伴着女人尖利异常的嗓音,邬光霁听了两句忽然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邬光霁本来正蹲在豆儿爹床边听依言,忽然就站起来,对豆儿爹说一句:

  “你等会儿!”

  而后他忽然一跳上了豆儿爹的病榻,在对方吃惊愣怔之际已经撞开床榻后边所靠墙壁上面的一扇窗,翻到窗外的一条一人宽的小巷里面,而后一闪身,不但不瘸了,反倒撒丫子跑得飞快。

  假瘸子光蛋刚刚翻窗逃走,那自称是窦老头侄女儿的尖嘴女人就进屋来,见李仗香居然还有活气儿,说不失望是假的,故而就心头火气,她知道李仗香无力反抗,就尖着嗓子骂:

  “你这痨病鬼,怎么还占着我家房产,莫不是非要来赶你和你那小杂种才走么?”

  李仗香自是无心与她多说废话,他搂着小豆儿躺着,也不搭理来人,心道那古怪的叫花子也不知可不可信,可是他觉得那“光蛋”不会是怕得逃走,也不知其中有何蹊跷。

  小豆儿依旧在哭,他是怕极了,只当爹爹不要自己,两只小手攥了亲爹的衣襟,脸埋在他爹胸口哭得一颤一颤。

  屋里三个人,一个病人,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却是心思各异。

  那女人估计是见李仗香没反应,觉得自己像是在唱独角戏似的,于是对他男人和小叔说:

  “这外人死在咱家屋子里多晦气,还是将他从屋里抬到院里去。”

  都说女人心肠毒,此时外头阳光毒着呢,将李仗香这样还差一口气没断的丢出去晒晒,想必不到天黑就得断气儿,加之丢院子里外人也瞧不见,就算有人报官,仵作来验看也瞧不出丝毫青紫淤伤。

  那妇人的丈夫与兄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瞧出厉色,一咬牙就撩袖管上前来要现将小豆儿从李仗香怀里拽出来,再将那半死不活的人丢出去。

  小豆儿哪里肯放开他爹,一边哭一面死死拽着他爹,那汉子照着小豆儿的后脑勺儿就是一巴掌,一边骂骂咧咧道:

  “妈的小杂种,快放手。”

  李仗香见小豆儿让别人打了,气得瞪向那人,那两只黑黝黝的眼睛里的这一种眼神先前曾经将窗外的光蛋乞丐吓了一跳,现在那做丈夫的让瞪了一眼,心里经不住有些发憷。

  屋里闹得不可开交,那泼妇见男人不成,就要自己上,这时候,就听见屋外头“咣!”的一声,房里几人都给那响动吓得心跳停三下,回头往门开看,就瞅见几个汉子从外头进来,瞧那架势就是来找茬。

  先不等那泼妇开骂,为首一个年纪不大但是显然是个小头目的青年混混儿先开口了:

  “你们这谁是主人家?”

  屋里没人吭声,那赤膊的小混混等了一息,见没人应答,不耐烦起来,流里流气道:

  “我问你们呢?谁啊!”

  那夫妻里做丈夫不敢直视眼前几个显然来者不善的男子,眼睛瞥一边儿似乎是嘟囔着说一句:

  “你们谁呀?”

  只见这小混混一张与庄稼人浑然不同的白脸儿,歪七扭八往哪儿一站,就知是个游手好闲之辈。

  “呦呵!”

  小混混一边眉毛一扬,怒道:

  “小爷你都不认识?我他娘让你不认识!”

  他说着一脚就往那汉子身上撩,那女人连忙出来拦着,她意识到眼前这人不好惹,若说李仗香是软弱可欺得像泉水似的,眼前这人就是钢板一块,连忙赔笑道:

  “哎呦,爷,他是眼瞎才认不得您,我知道,我知道,您不就是那谁么?”

  小混混伸出一根指头指着自己,道:

  “认识了?”

  女人慌忙点头道:

  “认识认识!”

  小混混哼一声,道:

  “他娘的,认识还不快还钱!”

  那女人惊疑不定,尖利地问道:

  “钱?什么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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