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泱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即便将来他真的能荣登大宝,那到时候游家又会怎么对待自己,而自己又该如何对付游家,现在游家想除掉太子是为了自保,可是等到扫清一切障碍后,游家难道就肯安分守己?
身后再次传阵阵痛感,李泱再次不耐地换了姿势,冷笑一声,游夙啊游夙,迟早有一天我都要讨回来。
15
庆成十五年,监察御史奉命出使河东河北两道,后营州刺史黄惟忠擅敛赋税案发,督办官员从他的刺史府中搜出财物共计绢帛十余万匹,钱四十余万贯,珠宝珍玩装了二十几个箱子,而黄惟忠的月俸不过钱二十贯,禄二百四十石。此事一出,举朝震惊,一个中州刺史敛财竟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耸人听闻,皇帝大怒,随即颁下敕书要求督办官员立刻押解黄惟忠进京,交由大理寺审问。
长安,大理寺内庭院深深,这日天色本就黯淡,院内高树遮蔽,显得格外幽暗,而这一处更是连鸟雀声都没有,一片肃杀之意,外界都说大理寺狱杀气太重,因此连飞鸟都不愿在这里路过停留。
狱内的气味并不好闻,潮湿中还带着一股子馊味,游夙一进去就立即皱了眉头。带路的狱丞为游夙掌灯,时不时地回头,殷勤地道:“这狱中气味腌臜,还请游少卿见谅,少卿小心脚下。”监狱中的石板铺得不算平,经年累月下来,有些地方都翘起来了,狱丞生怕游夙一个不小心被绊倒摔着,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都说游三郎是天上神仙一样的人物,狱丞忍不住就想多看几眼,虽然游夙来大理寺也有一阵子了,但是这监狱里,他还是第一次来。回头间狱丞只见游夙眉间紧皱,抬起一只手挡在鼻前,露出的半张脸上有几分嫌弃,狱丞更加诚惶诚恐,不敢再言语。
兹事体大,因此朝廷安排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三司会审,游夙是最后一个到的。此时刑部侍郎赵德玉看到游夙进来,忙起身迎道:“游少卿来了。”赵德玉已经五十多岁了,他小儿子的年纪都比游夙要大,可是他的动作间却充满恭敬,力邀游夙坐到主位上。如今游夙刚升任大理寺少卿就主持这样的大案,可见他深受皇帝信任,那前途更是不可限量,现在跟他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我来晚了。”话虽然这么说着,但是游夙的语气中完全没有自责之意,反而大方地坐下了,落座后游夙转头对刚引他进来的那个狱丞道:“去取香来。”
御史中丞文珍也早就到了,他的年纪比赵德玉还要大点,御史台的官员多为文人,很看重风骨,看着赵德玉又是迎接又是让座的,心中很是不屑,又见游夙这派娇气作风,文珍更是没有好脸色。
这间屋子不大不小,四周摆着照明用的火盆,墙上的窗子开得极高极小,抬头见只能望见一小片方形的天。三位主审官员坐在这一头,而屋子的那一头就是此事的主犯原营州刺史黄惟忠,他穿着囚服,手脚上皆是链锁,昔日的趾高气扬的一州刺史如今成了阶下囚,不复往日风光。
当初督办此事的官员已经列好黄惟忠的罪状了,如今只是再复查一遍,然后由黄惟忠签押即可,那此案就算了结了。
经查实除了擅敛赋税外,黄惟忠任内在处理多个案件时徇私枉法,未经验明就私自籍没屋舍共计五十六间,农田一百八十二亩,奴婢三十五人,还笼络治内官员,半贿赂半胁迫让其三缄其口,此事实属罪大恶极。游夙草草几眼扫完列满罪状的折子,随手放下,问道:“黄刺史可还认罪?”
黄惟忠头发蓬乱,只能勉强看出他还梳着发髻,听到游夙的问话,竟大声哭号起来:“我认罪我认罪!我真的只是一时贪念!还请各位看在我积极认罪的份上,在陛下面前为我说说情!”
“那黄刺史的一时贪念还真是够大的。”游夙笑了起来。
赵德玉先是跟着游夙笑了起来,然后又道:“大胆,对着少卿尔怎敢如此不敬?”直接对着黄惟忠骂了起来。
文珍看着赵德玉这般谄媚的样子,嘴角划过一丝挖苦的笑意:“赵侍郎何必动怒,这般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赵德玉跟文珍是平级,可是现在却被对方斥责了,他心中很是不忿,开口道:“文御史,不成体统的是犯人黄惟忠。”
文珍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依我看,这事也不用审了,桩桩件件皆有证据,只让他签字画押就好了。”赵德玉说,这事情已经十分明白,黄惟忠本人也认罪了,那实在没什么可审的了,今日的三司会审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对于这点,文珍也没什么异议,虽然他瞧不上赵德玉,但是赵德玉这话说的倒是不假。
这时候刚才奉命去取香炉的狱丞已经回来了,手里果然捧着个铜炉,那炉子比起游夙素日使用的香炉要简陋的多,不过这已经是那狱丞能找到的最好的了。袅袅白烟从香炉顶上散出来,覆盖了难闻的异味。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赵侍郎将这罪状诵读一边,让黄刺史知晓。”游夙随手在香炉上拨了两下,驱散了些烟气。
“那是自然。”赵德玉将那罪状从头至尾朗读了一遍后,狱卒就接过那折子又取了笔送到黄惟忠面前。那黄惟忠自知死罪难逃,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可是那拿着笔的手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不知是在后悔还是在害怕。
最先离开的是御史文珍,他既瞧不起趋炎附势的赵德玉,也看不上纨绔子弟游季夏,这个地方他实在也不想多待,事情一了,就立刻起身告辞。赵德玉倒有心跟游夙好好客套一番,只不过他还要带着黄惟忠的认罪书去刑部复核,也只能先行离开,嘴上说着下回邀游夙一道喝酒。
原本也该一同离开的游夙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你们先下去。”游夙命令道。
“这……”狱丞有点为难,只留他们两人在这里,那万一游夙出点什么事情,自己可是担待不起的。
没听到狱丞要走的动静,游夙没说话,只是斜瞥了他一眼,眼神中有警告和不耐烦的意思,这一眼让狱丞不敢再违逆游夙的意思,只好退身出去。
等到这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了,游夙才起身,然后慢悠悠地从腰上的小香袋中取出两粒香丸重新投入炉子里。这香气跟刚才的味道很不一样,黄惟忠一下子就闻出这是上等的沉水木香,他等了半天也没听到游夙说话,他这才抬起头来,只见游夙负手背对着他。
“游少卿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黄惟忠跪着爬到游夙腿边,哀求道,游夙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只要他肯帮忙,也许自己还能活。
“有一件事,我想请黄刺史帮忙。”游夙转过身,他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份折子。
听了这话,黄惟忠反而愣住了,游夙是什么身份黄惟忠清楚,就算是在以前,以游家的地位也犯不上让一个刺史帮忙,何况他现在已经落了狱,更是没有半分用处了。
“游少卿这是什么意思?”黄惟忠问道,他不知道游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游夙没有回答,只把手里的那封折子递给黄惟忠,示意他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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