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恐怕是没什么心思打猎了,这次留在长安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宅家下了敕书,太子监国,但是信王也留在长安辅佐。”说到这个李沛像是舒缓了点心情。
往年通常只由太子一人独自监国,可是这次却将信王李沣也留了下来,可见之前太子私调禁军这件事在皇帝心里还没翻篇,留下信王对太子来讲也是一种提醒。
“那不是游夙吗?他也来挑马不成?”李沛惊讶道,现在游夙可是实权官员,大理寺事务纷杂,他还以为游夙今年没空去杜陵原了。
李泱远远地果然望见好几个人跟着游夙往这个方向走来,游夙在那几人中身量最高,非常好认。
“听说游夙在大理寺作风强硬,前几日审讯犯人的时候,他下令用刑,差点把人给弄死,底下的人担心真的闹出人命,就偷偷去上报了大理寺卿高玉,高玉亲自去跟游夙交涉,这才收的场。”李沛往游夙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游夙还是有些手段的,以前可真是没看出来。”
短短月余,游夙就处理了不少积年旧案,一时间京内各处对他褒贬不一,有的人说他雷厉风行,也有的人说他手段太过严酷,各家有各家的看法,莫衷一是。但是游夙积年累月在人们心中留下的形象倒是改变了不少,前几年游夙占着个闲职一直是不显山不露水,张扬归张扬,大家也都只把他当个权势人家的纨绔郎君罢了,可是现在人们逐渐意识到,昔日这个只知玩乐的游三郎,居然还有这么铁腕执法的一面。
这件事李泱当然知道,他道:“这小舅舅真是个不好相与的。”
李沛不知李泱的言外之意,只管自己继续说道:“照这么下去,游夙怕是又要升官了,六哥你说他要是再升官,会去哪里?”
自先帝起,本朝就推行仁政,当时甚至还有大理寺官员上奏认为律令太过严酷,这风气延续到了现在,大理寺对待各类案件一般都是慎之又慎,这本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有时候谨慎过头,难免显得优柔寡断了,现在突然来了这么个推行严刑酷法的大理寺少卿,令大理寺一扫往日的温吞作风,俨然一派严厉的新气象,若游夙真能干好了,皇帝定然不会亏待他。
说话间,刚才去牵马的习驭已经回来了,身后跟着两匹毛色锃亮的高头大马,奉乘牵过其中一匹,将缰绳送到李沛手里:“殿下要不要试试,这是突厥的马种,性子很烈,但是驯养好了之后,也格外忠诚。”
那马品相极好,李沛看着倒也算满意,立刻让人取来了马鞍,打算当场试一试。那突厥马果然不一般,脚步稳健又轻快,李沛更是满意,想再多试试,就挥动了马鞭骑出去很远。
这时,游夙几人也到了马厩旁边,游夙刚才就望见这身形像是李泱,现下主动行礼道:“薛王殿下千岁。”
上次环意阁一别之后,两人并未相见过,如今一见游夙,倒是又让李泱想起那日的事情来,他微微一笑颔首道:“小舅舅胜常。”
身边的的奉乘习驭都下去为游夙牵马了,李泱问道:“小舅舅也要去杜陵原?”
游夙站在李泱身侧,他望着李沛骑马的方向道:“难道我去不得?”
“如今小舅舅事务众多,怎么也能脱身去狩猎?”
游夙笑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如果殿下想让我去的话,丢官弃爵我也会去的。”他站在李泱右侧靠后的位置,说话的时候抬起左手插进了李泱的蹀躞带之中,手掌紧紧地贴着李泱的后腰,接着身形的阻挡,旁人根本看不到他的这个动作。
李泱斜了他一眼,道:“这可不像是你这个大理寺少卿该说的话。”
游夙低低地笑着,抽出左手,重新站好,才道:“本来我是不去了的,只是今年信王一家要留在长安,宅家难免觉得冷清些,所以才特地命我一同前去。”
李泱凝视着游夙的侧脸,虽然两人之前已经达成协定,可是一直以来,游夙都从未向自己透露过半点消息,李泱根本就不知道游家是有怎样的一个谋划。
也许是从余光中注意到了李泱的视线,游夙的目光从远处的马上收回,转头看向李泱:“殿下是想我了吗?要这么看着我,要是殿下真的想我,那今晚……”其实游夙当然知道李泱顾忌的是什么,可是现在还不到可以和盘托出的时候,什么时候告诉他,游夙心中自有打算。
还未等游夙说完,李泱就将他的话打断了:“马来了,小舅舅。”
像是知道游夙的喜好,闲厩官员为他牵来的皆是通体纯色的白马,一共三匹,为首的官员道:“这都是一等一的好马,还请游少卿过目。”
游夙抬眼看了一圈,似乎不是很满意,他问道:“上次跟着我打马球那匹马还在吗?”
“还在的。”那官员回答道。
“那就还让它跟着我去狩猎吧。”游夙道。
挑完马后游夙就先走了,临走前又特意嘱咐奉乘挑几匹好的小马驹送到游府上去,奉乘知道那是给游蕴尚书的两位小郎君准备的,自然是满口答应,说是挑了好的等下就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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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出巡狩猎的队伍由数千人组成,浩浩荡荡的车马依仗一眼都望不到尾,数百名从官家户籍中选拔出来的骁勇少年组成英姿飒爽的陪猎军队,紧跟在皇帝的车舆后面。晋安公主骑着马走在御驾旁边,她一身男装,头戴笠帽,英姿飒爽,身后陪猎队伍里的少年们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放到这位尊贵的公主身上,然后又迅速偏转目光,生怕引来同伴的嘲笑。
晋安对于那些或好奇或热切的目光熟视无睹,她一挥马鞭,朝着队伍的最前方绝尘而去。天子十二乘的车驾内极为宽敞,桌案,矮榻,香炉,暖盆一应俱全,李晔面前放着一卷画轴,他正低着头细细观赏,大概是听到了远去的马蹄声,他道:“灵儿还在吗?”
坐在车外的杨海掀起帘子,探进来道:“回宅家,公主骑着马到前头去了,约莫是去找游将军游少卿去了。”
“让卫士看着她点,让她乘车不肯,非要骑马,皇后不在,连个能约束她的人都没有了。”李晔从画中抬头,边摇头边苦笑道,皇后笃信佛法,这几日正在斋戒,就留在了长安,可对管束这个爱女,他实在是没什么主意。
杨海笑着道:“宅家放心,这前后都是卫士,不会有事的。倒是后面那些少年郎的心都一齐跟公主走了。”那些年轻又热烈的目光,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可是也躲不过杨海的眼睛,他在内廷侍奉多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眼光没见过。
李晔抚了抚胡子,笑道:“灵儿到底还小些,还没那些女儿家的心事,整日里就知上上下下地乱窜。”说到后半句,似是责备,可是语气中满是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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