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几日觉得如何?”贺归真十分清瘦,身着一袭道袍,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倒显出他有几分仙风道骨来。
“天渐渐热起来了,倒没什么胃口,不过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反而身子松快了不少,想来应该是你的金丹起了作用。”古人曾说,那游历在四海之外的仙人皆不食五谷,吸风饮露,自己又一直在服丹药,吃的少了对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贺归真微笑道:“小道早年在外修行的时候,承蒙一位高人指点,小道进献给陛下的金丹不过是起了辅助作用而已,真正能让陛下延年益寿的关键在于内丹。”
李晔听了这话,一下子来了兴趣,以往的道士方士,都以金丹为本,今日贺归真这话听起来倒是新鲜:“内丹?”
“正是,小道以丹鼎炼就金丹,而对于内丹来讲,陛下的龙体就是丹鼎,而所炼的药物就是陛下`体内的精,气,神,此乃三宝,当精气神在陛下`体内合三为一,结成内丹时,那真气便能在龙体内畅通无阻,从而达到经脉疏通,延年益寿,天人合一之功效。”
竟还有这样的说法,李晔忙问道:“那朕该如何修炼才能使得精气神凝结成内丹?”
“存思,气法,静功是内丹之道的根本,以精为本,以意领气,以神为导,修身养性,再佐以小道为陛下炼出的金丹,便能事半功倍。”【注释1】
李晔又听了好一会儿,直到午后的困乏渐渐袭来,他才让贺归真先退下了,修炼结丹这样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李晔也不急于一时。
孙贵妃伺候着李晔在榻上睡下,可是李晔总隐约觉得还有件事情没吩咐,但方才又与贺归真讲不少话,他一下子倒想不起来是什么事情了。正当李晔要睡着的时候,朦朦胧胧间他反而突然想起来了。
本来见皇帝睡去,孙贵妃正要起身离开,她诧异道:“宅家怎么醒了?”
李晔坐了起来:“方才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皇后去岁年底的时候施了脂粉钱,在青龙寺造了座九层造像浮屠,过几天皇后便要去看看,朕记得去年重阳太子将大慈恩寺的事情办得不错,这次就也交给他去安排吧,你派人去知会他一声。”
孙贵妃还以为皇帝突然醒来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讲,不曾想是让自己儿子去为皇后去办事,心下便不怎么愿意,这佛塔是皇后要建造的,到时候风光的还不是皇后,凭什么要让太子去为她做排场。孙贵妃对游舒并不太忌惮,即便眼下皇帝对皇后是十分的关照,可皇后到底膝下无子,皇帝一旦龙驭宾天,太子继位之后,那就没游舒什么事了。
“这事让渂儿去做本是应该的。”孙贵妃笑了笑,又轻轻地为皇帝打起了扇子:“只不过方才午宴上,宅家不是才让太子去接见在鸿胪寺的回鹘使节吗?妾只怕太子分身乏术,回鹘向来与我朝交好,要是怠慢了回鹘使节,那便不成体统,况且皇后出行,也有不少琐碎的事情要去安排,万一太子忙中出错,那对皇后也是不敬。”
李晔点点头,孙贵妃这话不无道理,既然太子不得空,那就换个人去,这时孙贵妃又继续道:“妾为宅家举荐个人。”李晔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孙贵妃继续笑道:“妾觉得薛王倒适合。”
“薛王?”
“不错,薛王性子素来安静,又只任着散官,能得空去为皇后安排。”这种小事就让薛王这样的闲人去办办就可以了,何必要遣太子去。
李晔沉吟了一声,薛王安静温和,倒确实挺适合去安排佛寺的事情,便道:“如此也好。”
李泱从宫里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京兆府治下的万安县,钟福一路跟着李泱,见他不是往王宅的方向而去,忙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李泱从马上回头:“我要去万年县,你不必跟着。”
“万年县?殿下还是让奴跟着去吧,奴也好伺候殿下。”
李泱还是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说罢便挥了马鞭,驾马而去,钟福望着李泱离开的背影,心道薛王一人出去了,黄永阿翁一定不放心,回去就又是他的不是了,虽然黄永是照料薛王多年的老宦官,却从来不倚老卖老,对待其他奴仆也都很慈祥,可这样回去钟福难免总要被数落几句,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只好先独自回了薛王府。
李泱这一趟并没有走空,此时万年县县衙门口正聚集了不少人,人群拥挤,李泱也不上前,只在外围观望着。
“这位老丈,那堂上坐的是何人?”
那老丈打量着眼前这个好看的年轻人,问道:“郎君不是万年县人吧?”
李泱笑着摇了摇头,老丈又道:“那怪不得你不认识他了,他就是万年县县丞苏谦。”
苏谦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个文气书生,可那堂上坐在的却是个方脸黑面的高大汉子,看上去倒更像是个武官。虽然李泱从未见过苏谦,可今日他就是为了此人而来。
堂中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背影有些佝偻,看上去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而他旁边站着的则是个中年人,那中年人侧站着,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李泱看了眼苏谦,此案只是由县丞来审案,可见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纠纷。
那老丈许是考虑到李泱是外来的,便主动讲起了这桩事情:“左边站着的是裘老汉,他是本案的原告,右边那人叫钱六子。前些日子,那裘老汉不慎没看住自家的牛,那牛就将钱六子家的一片小菜地给踩坏了,这本是裘老汉的不是,他也愿意赔偿,可那钱六子不要那点赔偿,偏要将裘老汉家的牛牵走。那牛可比踩坏的菜地贵多了,裘老汉定是不肯啊,钱六子却仗着人多势众,将牛强行牵走了,还将裘老汉打了一顿,郎君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钱六子没想到眼前这个老不死的居然还敢告他,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坐在堂上的苏谦:“他的牛踩了我的地,我要点赔偿也没什么不对吧。”说着他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裘老汉,要是不在公堂上,他怕是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那裘老汉不停地向苏谦作揖,他脸上的淤青还没消,那淤血未化之处看上去格外凄惨:“求苏县丞为老汉做主啊,我愿意赔钱给他,可是钱六子他不肯收啊,非要抢走我的牛,还将我打成这样,老汉我没什么家产,只有这头牛啊。”裘老汉穷了一辈子,可现在连仅有的一头牛都被抢走了,他也实在是走投无路。
此案案情一目了然,苏谦心中早已有定夺,他喝到:“钱六子,我劝你还是收下裘老汉的赔偿,再将牛还给裘老汉,并且请郎中把他的伤医治好。不然你这牢狱之灾是躲不过去了。”
那钱六子听了这话反而笑了起来:“牢狱之灾?你还以为老子怕你啊?你知不知道我堂哥是谁?”
听这人的口气,他表哥似乎是个了不得的官,李泱的嘴角微微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意,如果钱六子真是什么大官的亲戚,又怎会为了区区一头牛争来抢去,只怕那亲戚不过是阎王座下的小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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