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_znvznv【CP完结】(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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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微微收敛了些怒意:“信王在贝州清河县遇刺,所幸侍从护卫得力,未让恶人得逞。”皇帝看着太子又冷哼了一声:“那帮歹人眼看一击不成,便仓皇而去,可留下来的箭头上分明刻着东宫的标记。”他指着太子,怒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本朝的军械管理严格,私藏兵器军甲都是死罪,可东宫有亲、勋、翊三府内军,所领军士皆配备军械。

  太子虽然心中既是惊吓又是惶恐,可此时也稍稍恢复了些理智,急急忙忙为自己辩解道:“若是臣真的想杀信王,又怎会用东宫内军的器械,这不等于是暴露身份么?一定是有人构陷于臣,陛下!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儿子啊,陛下!”太子所述不无道理,若此事真是他所为,那这个大破绽太子的人不会注意不到。

  皇帝并非是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只是他知道太子与信王之间兄弟阋墙,近来信王奉旨出京督修永济渠,太子又向来骄傲好面子,一时不忿错了主意也不是不可能。

  见皇帝不语,太子便知皇帝心中也对此事存疑,忙磕头道:“儿子实属冤枉,求宅家为儿子做主!彻查此事!”

  “东宫乃是国之基业,兹事体大,以臣之见,不如等信王殿下回京,将此事详禀之后,再做定夺,陛下以为如何?”崔元徽又提议道,这番说辞既不得罪信王,同时也卖了太子一个面子,两边都照顾到了。更重要的是,他看得出来皇帝在此时还不想立刻处置了太子,不然早已让人去宫外扣住太子,也不会让诸王以及大臣进宫。

  此事还有疑点,皇帝虽然生气,但也并未下定决定要降罪于太子,他便顺着崔元徽的话说了下去:“传口谕下去,太子禁足于东宫内,非召不得出,不许任何人私自会见。派遣左千牛卫出京迎回信王,立即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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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府内,游夙半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游蕴身后,游蕴脚步未停,问道:“今日之事,你以为如何?”

  他问的不经意,游夙垂拱而行,抬起眼眸看着兄长的背影,道:“兄长以为呢?”游蕴顿了脚步,侧过身皱着眉,道:“是我问你,你说来便是。”

  “此时尚存疑,太子一贯莽撞,也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只是事关重大,太子必定会与东宫近臣商议,但太子舍人傅绍秋,洗马陈慧并非莽汉,按理说他们不会由着太子去冒如此大的风险。退一步讲,即便真是太子所为,他也绝不会大意到用带着东宫亲卫记号的武器箭矢去行刺,孙世辉如今虽只任散官,可京师诸卫中仍有他的旧部,要弄些别的军械去行刺杀之事,混淆视听,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而且,一击不中便全盘放弃,这刺杀也未免太儿戏了些。”

  这些疑点游蕴也想到了,他盯着游夙问道:“所以你觉得这是信王的一出苦肉计?”

  “不过照着太子的性子,即便此事真是他所为,也不稀奇。”

  游蕴认真地打量了游夙半晌,然后才开口道:“若是信王设计,那他为何不索性找个替死鬼一口咬死是受太子指使,如此岂不是更好?”

  游夙没有说话,他慢慢收起了眼中的懒怠,取而代之地是毫不闪躲的镇定,但只是一个眼神便让游蕴心中一沉,他缓缓继续道:“况且信王一心以为游家与他是同舟共济,大理寺如今在你手中,即便至尊下令严审,他也无需担忧。”

  蝉鸣在此时突然静止了,游夙望了眼空庭,微微一笑:“无论是信王策划也好,别的什么人所为也罢,到最后此事只会是一件无头公案,无从查起。”

  话已至此,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如今的形势已是不利于太子,他刚愎自用,耽于酒色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虽然平日里至尊对此都不言不语,可到底都看在眼里,我们与信王联手,何愁找不到太子的错处,将他废掉,你又何必如此?你可知构陷太子,刺杀亲王是什么罪名?”讲到最后,游蕴已经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身子已是一年不如一年,以往入了夏,他便能安生上两三个月,可如今到了七月他还是咳嗽不止,甚至有了咳血之症,医官嘱咐过他不可再思虑过度,但眼下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警醒着。

  游夙扶住游蕴,轻轻拍着兄长的背:“废掉了还可以复立,太子如今是至尊的长子,朝中拥护立长之说的大臣不止一个两个。”游夙手下轻柔,可他的话却异常冷酷坚定:“只有斩草除根,方能一劳永逸。”

  游蕴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一言不发地盯着游夙,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幼弟,羽翼已经丰满,对此他不知是该欣慰游夙的心思慎密,步步为营,还是害怕游夙的不择手段。从踏上这条路的第一天起,游蕴只为保住游家,他既不想杀了太子,也不想要信王的命,可他无法责怪游夙,从杀掉黄惟忠开始,是他一直默许着游夙的所作所为。

  “你想如何?”

  “刺杀案不会有结果,可太子依旧逃脱不了嫌疑,至尊为了安抚信王,必会有所表示,太子失势在所难免……”

  游蕴看着弟弟那双与母亲酷似的眼睛,可是从前母亲的目光满覆柔和,但眼前的这对明亮眼眸里却是无边的冷漠与无情,他沉默了片刻:“你想逼太子反?”

  游夙没有说话,只淡淡地笑了笑。

  “为何不事先告知于我?”

  游夙微微阖了眼睛,低声道:“我知道兄长不会同意的。”这一步大胆,万一刺客落入信王手中,被逼问出点什么来,后果不堪设想。

  游蕴的声音冷了几分:“你我的生死能算的了什么?但若是你我行错一着,赌上的便是全族上下的性命。”既然游夙安排了此事,必定思虑周全,行事细密,可此事太险,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意外。

  “我知道,都是我亲自安排的,兄长放心。”他扶着游蕴,又道:“兄长还是去歇着吧。”

  可是游蕴却没有动,游夙看着兄长深沉的神情,知道他是真动气了:“兄长生我的气,也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你去院子里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游蕴行事保守谨慎,可游夙却与他恰恰相反,激进而大胆,游蕴害怕游夙的这份肆意最终会害了他自己,自古以来恣睢之臣能有几个落得好下场。

  此时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游夙愣怔了一下,随即讪讪地松了手,径直走到院中,一言不发地跪了下去。

  游蕴咳得厉害,不得不扶着廊柱,他望着跪的端正的游夙,心中一阵沉闷的愁绪,久病成医,他明白自己已是时日无多,终有一日,整个游家的重担都会完完整整地落在游夙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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